裴琅没有马上动作,过了一会听到有人进来又出去的脚步声,才感到眼前的东西被人解开。
这是间很破旧的房子,姜君瑜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地上已经空空如也,只余下一摊血迹。刚刚的动静兴许是裴琅叫人把李信安的尸体抬出去了。
裴琅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叫姜君瑜觉得自己的险些丧命的事对他十分无足轻重似的,更生气了,又闹:“都怪你!你还凶我!”
裴琅觉得自己前二十年的耐性全用在了这,他问:“什么时候凶了?”
“什么时候都在凶!”姜君瑜控诉,越想越难过:“抄书是不是你罚的?我人是不是你冤枉的?绿豆饼是不是你送的?”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裴琅想,可能是姜君瑜哭得太难过了,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和姜君瑜认错,顺着她。
最后很诚恳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姜君瑜没应声,眼睫上还挂着欲坠不坠的泪,这下眼睛是真装了水了,清凌凌的,又可怜。
裴琅没辙,顿了片刻,他用手背轻轻贴了下姜君瑜的脸,将她挂在脸上的泪珠全擦掉,最后望着自己手背上的晶莹,开口:“真的。”
姜君瑜后知后觉发现那块被他触碰的肌肤在泛着异样的烫,将她脸上的泪都要烧干似的。
她假模假样地给自己扇了扇风,最后得寸进尺。
“不抄书了。”她小声。
姜君瑜清清楚楚地看到裴琅的眉骨一抬,他长了一张冰块脸,平时带着笑的时候倒是温润好亲近的模样,然而一抬眉骨,倒显得痞气,整个人鲜活了不少。
裴琅:“不行。”
姜君瑜:……
她气急败坏,恨不得站起来数落裴琅:“你这根本不是诚心道歉!”
然而刚打算站起来,发现因为恐惧,一双腿早就软了,失了力,还是被裴琅拦腰扶了一下。
他很快地撤回手,退开一点距离。
“我抄个书辛辛苦苦……”她话音没落完,就被匆匆赶到门口的姜善中喊住:“阿瑜,不得无礼!”
姜君瑜咬了下舌尖,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这样娇纵不听话的性子,只是碰见裴琅屡次破功,于是干巴巴地瞪一眼裴琅,又挤眼泪望着姜善中。
姜善中本就疼她,看自己女儿受了好大一场委屈,更是心疼得不行。
圣上顾及姜君瑜是姜善中的嫡女,特地遣了他和太子一同去营救,话里话外都是不要伤了李信安。
竖子无状,到底是他的骨肉。
姜善中一直在外面带人清理院中的暗卫,匆匆一瞥却看到姜君瑜险些被李信安的剑刺中,万幸裴琅拦下,此时心中已有考量。
“我想回府了,爹。”姜君瑜委实吓得不轻,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
姜善中抬眼,与裴琅对上视线,两人点头,他回过头对女儿说:“你李叔同我一道来的,你先随他回去,爹和太子要进宫复命。”
李叔是姜善中的心腹,姜君瑜也信得过,虽然还是有些怕,却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
成景帝今日心情大起大伏,尚且没缓过神来,御医在帘帐外跪着给他把脉。
裴琅同姜善中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他抬眼,没望到第三个人,问:“朕的幼子呢?”
姜善中不敢应话,裴琅先带着一身血气跪在他面前:“七弟险些将姜小姐害了性命,儿臣到时堪堪将人从其手下救出,然其尚无悔改之心,儿臣无意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