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启带人去抓掌柜,顾鹤逢却纳闷,“何不将那商人一齐带来审讯?”
这摆明了是一整个都有问题,背后东家查账时又岂能放过这些高价支出?既然东家查过账,那必然知晓这部分银钱用在了何处,再大胆一点猜,为何这贿赂不能是出自背后东家授意呢?
江无眠摇头,“此事并非如此算来。凡事讲究证据,这些账目只能指向第一个过手的账房与领队,你无法判断他们是经过背后授意还是盗取主家钱财。”
说到后者,江无眠短促笑了一声,不乏嘲讽。
说是如此,然真相众人皆知,皆因这商队领队不是家中子弟便是签过死契的心腹之人,不然也不会放任其拿着千万两货物南来北往,换取银钱。
当然,也有个别的生了异样心思,想要吞拿部分,或是借此分家独立,几率很小也不是没有。
只看这飞金商队的领队属于哪种。
第214章买卖
马场好似是一笔烂账,根本查不清楚,飞金商行的人查问一番也说是惯例如此,每年都要向马场行贿,给了钱才能有马驹。
说来这事儿还是哪一任的布政使开创的敛钱法子,现在人已作古,方法和路线却是遗留下来,延续多年已成规模。
两方交代的事情虽说能对上,甚至细节吻合,但演得太好,就显得面上太假。江无眠看完口供摇摇头,都是这时候了,掌柜和上面还是不交代,想来背后事大,怕是交代了就活不成。
“再请几家领队与掌柜一同过来,一块听听他们的说法。”江无眠看着阴沉的天。
寒风吹打萧条树木,骤然卷起本就断裂的枝丫呼啸奔向远方,树木好似更加寥落,但扛不过寒冬,又何谈来日春天长出嫩叶,生出无限绿意?
白楚寒没跟着拿人,一连几日,他一直在都指挥使司查探情况,虽然这儿隶属左军,个个瞧他不自在,然在都督和副使的双重身份下,无人敢置喙一二,只在背后蛐蛐两句。
请人的来了,还顺便带来了几句话。彭启冷着脸,年轻人面上表情压不住,出口也露了两句愤愤不平,“大人,我等前去拿人问询,几家商队推脱领队不在,择日归来,推了几个掌柜问答,说是铺子里的事儿都是掌柜在管,有什么货物进出都是掌柜统计归纳,有任何事情问掌柜也是一样。”
商队的账和铺子的账是两种东西,前者主要看买卖,借此推断商队路途,清理背后的人脉网。铺子的账多半是看进项出项,和商队对上了才能证明背后没什么猫腻。
前几日问候时尚且在家,近来却是推脱之意满满,无非是拖延时间做假账!
江无眠瞧了一眼带回来的这几家,不加掩饰地道:“去问副使借兵,安大人,想来你应是知晓这几家粮仓所在,烦请带人前去对账。”
前些日子将马场相关的人查抄一遍,粮食和所获银钱不少,明面上虽是贪污受贿与平时搜刮民脂民膏所得,实际而言,还有些珍宝物件不是他们能接触到的。
依照这些东西的来路,挨个去查商行仓库即可。
被请来的几位领队不敢抬头,谁家商队没什么私人生意或是趁着采买的事情吃拿卡要的,前去拿人还能推脱,查抄货物,那是直接抄底了!
借助商队做私人买卖的还顶得住,沾手来路不明财物的已经是惊慌失措,异常到旁人一看便知,这人心中有鬼、行事不当。
彭启面露喜色,脚步一转去找都指挥使司的白楚寒。江无眠算着时间,商队几日前出发又能如何,人在路上也能叫城外盯梢的人秘密捉回来。
安修远有些傻眼,但转念一想,事情已是如此地步,他少不得要落个重罪加身,不如主动参与其中,不说赚个首功起码积极配合调查取证戴罪立功,好歹能减轻一些罪责,让建元帝看到他做官的执行力。
来日量刑前再求钦差大人好生说道两句,起码保住项上人头罢!
当下也跟着过去,衣袍翻飞,看得出安大人立功心切。
江无眠撤下镇纸,又拿过近来的口供证据与卷宗,伸手翻过一页,让人将几个掌柜分开,对着资料和所得情况审问细况。
不少东西时间跨越度极广,掌柜记不清,又听江无眠让人记下他的发言,慌忙回忆自己说了什么,是否漏掉一星半点,又是否遮掩过去。
待到检阅完情况,江无眠让人给安排了住处,他点了一名小将过来,“后院找个地方安置,一日饭食不断,本官吃什么他们吃什么,不得对外联系不得见人不得出门采买东西,想要衣服,先拿衙门的东西顶着。”
先关着,过几日再度提审,到时或许抓住几条大鱼,这点人不过前头小虾米,问出来的不算多。
事情没有瞒着他人,有白楚寒压着,卫所不得不出兵查抄,动静之大,扰得整个行省不安宁,多方目光投到这里,想知道当地又发生了何等变动。
花家人私底下找上唐毅,大公子花时朝凝重发问:“那钦差到底何意!我花家肥料作坊仓库被人围了,虽是作坊能做工,可仓库不让回去,就堆积在作坊外面!往年攒够一仓库才动身,现在就运那么一点东西,怕是赚不到几个铜子还要倒贴!”
积攒的肥料运不出去,换不回来钱财,作坊没有工钱发,只要拖上一两个月,他们花家就能废了这个生意。
唐毅也是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倒,这事突然,谁能知道情况呢?
江无眠上回恐吓他一番,吓得人再没上跟前凑过,自然不清楚这场行动的内幕,更是不明白为何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和几个大商队为敌!
他想不明白,京中风闻此事的御史也是想不明白。江无眠扳倒不少商队,这流程走的都熟练无比了,可哪回是这样激烈手段?莫不是在拿商队开刀?
花家帖子也借由朝中几人的手递到他这儿来,上面说了江无眠一到城内便派人抓人,后来犹觉得拿人不够多,又查商队情况,甚至连他这个做肥料的都没放过。
眼看就是要翻地肥地的日子,再不下地,来年收成怕是不好。
不论钦差查探何事,总不能耽误一年收成!
信中平铺直叙,没有多少为自己求情的意思,只是要御史为这万家百姓做主,希望能将肥料撒入地中为来年春播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