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清楚殷知晦的顾虑,他是君子,君子忠心,有好有坏。
她并未撒谎,她是真没与齐瑞计较。
给齐瑞增加算学的功课,是她的主意。并非为了他好,而是要打击他的自信,使他产生厌学的情绪。
齐重渊越紧逼,他越学不好。
齐重渊教训他,文素素故意不回避。
那碗粥在文素素手上,冷热她最清楚,她是主动上前,故意迎上去,让齐瑞撞她。
放出一些闲言碎语,传到齐瑞耳朵里去,让他疑神疑鬼。
齐瑞还太稚嫩,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对文素素的敌意,被她一眼就看穿了。
当着所恨之人的面被责骂,少年的自尊,脸面,一层层被血淋淋撕开。
齐瑞估计如他所喊那般,那一刻真是不想活了。如同被拉到极致的弓弦,轻轻一弹,砰地就断了。
他不发疯,文素素反倒要高看他一眼。
一个濒死的皇帝,接着一个疯狂的少年皇帝。即便以后须得面对更多的艰难,对此局面,文素素已经很满意。
这是她故意为之的结果,她如何会计较?
殷知晦眼神在文素素手腕上的布巾停留,终是问道:“娘娘的伤可要紧?”
文素素低头看了眼手臂,道:“只烫红了,不碍事。”
殷知晦道:“天气热,伤不宜愈合,娘娘还是要多注意。”
文素素说好,“圣上的身子状况,殷相也瞧见了,只怕一时半会好不过来。朝堂那边,殷相多担待些。天气热,要注意洪涝灾情。紧急的报灾奏折,必须尽快做出反应处理。”
这些时日,文素素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了朝堂官员办差的习惯,她处理朝政时果决,条理分明。朝臣也不好再拖延,反应比从前快了许多。
齐重渊从去年就开始病恹恹,如今朝堂上下秩序井然。甚至,缺了他的旨意,反而变得更顺畅了些。
兴许是天气太热,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殷知晦脑子乱糟糟,有些东西飞快闪过,他却无力抓住。
殷知晦揉着眉心,道:“娘娘放心,我这就回政事堂,朝堂那边我会盯着,娘娘安心照顾好圣上就是。”
文素素朝他颔首道别,回明华宫洗漱更衣,吃了一大碗鸡汤面后,顾不得歇息来到承庆殿,齐重渊还在睡着,秦谅已在朵殿候着她。
“承庆殿的事你都知道了?”文素素进屋,让伺候的人退下,开门见山道。
秦谅恭敬说是,抬手躬身下去,“只殿下闹得甚是厉害,回到东宫之后,称头疼身子不舒服,跟先生告了假未去读书。郑太医正他们都在承庆殿,韩府丞去太医院请值守的太医前去给殿下诊脉,开了宁神汤。这一来一去,许多人都瞧在眼里,私底下有人在议论打探发生了何事。估计不大瞒得住,在下只能尽力,莫要闹大。”
要让人知晓,不能引起大波澜,文素素本意便是如此。她不动声色唔了声,道:“悠悠众口堵不住,只能这般了。秦皇城使可有前去见过圣上?”
秦谅道:“琴音称圣上尚在安睡,在下不敢打扰。”他犹疑了下,道:“娘娘,圣上可是病得厉害?”
文素素轻轻点了下头,道:“我也不瞒你,圣上的确病得厉害。”
秦谅虽早有预料,听到文素素证实,还是不禁愣了下,斟酌着道:“圣上正值盛年,以前身子向来康健,恐有些人会因此借机怀疑污蔑娘娘。”
朝堂不是铁板一块,文素素做不到令所有朝臣官员都服服帖帖。她代执掌朝堂,批阅奏折之事,被酸儒指责骂过,也被御史弹劾过,只他们闹得不大,文素素未曾搭理。
齐重渊驾崩并不会引起对她的攻讦,毕竟太子会登基,她顶多是摄政。待新帝成年之后,会还政于新帝。
她既无子,二皇子三皇子尚年幼。一个后宫妇人,哪怕贵为摄政太后,连武后都还位于李氏儿孙,如何能与年轻力强的新帝,祖宗、世道规矩抗衡?
文素素淡定地道:“圣上的方剂,药渣,脉案,都在太医院封存,我问心无愧。最近要劳你多辛苦些,有宵小之流的冒出来闹事,照皇城司规矩处置了便是,让圣上安心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