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人依然无精打采,但总算不那么邋遢。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两个老妈子簇拥着阿莲从布帘里出来,带着满脸笑容逢迎:“哎呀,小姐天生丽质,这件裙子再合适不过了……”
阿莲的手指微微拽着袖子,看起来有些不适。
本来只是随便订一身衣服,但裁缝店的两个老板实在热情,一定要阿莲试试她们最新的款式。
不过那裙子确实不错。颜色是专门为阿莲挑的素白,衣带和裙裾则是天青色,布料摸上去比我这身要好不少。
阿莲本来就有一张好脸,换掉那身宽大深衣之后更显绰约。
老板贴心地附赠了簪子,长发盘起之后露出细嫩白皙的脖颈,肃杀气势跟着消退了些。
“很好看的。”我错开一步,让阿莲对着镜子。她不知所措,看起来像是从未照过镜子,眼神透出罕有的迷茫。
“那就这件吧。”我扭头对老板说。
“好嘞,您以后要是订婚服,还来我们家。衡江一带,再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店啦。”老妈子看起来很开心。
“嗯。”我微笑着点点头。
老板显然误会了什么,但我无意纠正。
阿莲愣愣站在铜镜前,我从背后搭上她的肩膀,示意她扭动身子:“这样看的完整一点。”
“算了,买都买了,走吧。”她躲开我的手,最后看了眼镜子,便要朝外走去。我放下钱袋,也跟着出去。
除过买衣服,今天还有件事是去渡口。
阿莲很急切,甚至希望当天就过河。
我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只好答应她去看看。
渡口大概是衡川最热闹的地方,来来往往的行人多如牛毛。
我们沿河边走过,一路四处张望。
这里的渡口被宋家管着,渡河的旅人按人头数交船费。
身份仍然是个问题。
宋家的渡口大概不会允许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上船。
买了衣服和剑——阿莲执意要买一把,如今挂在我腰间——之后,我们的钱所剩无几,实施贿赂不太可能。
我们正欲寻找私渡,却听见背后好大的喧哗声。
“闪开——闪开——”几匹马拉着货车走过来,车夫挥舞着鞭子驱赶行人。
那车厢极宽大,上面一个黑漆写的“宋”字。
我和阿莲靠到路边,货车一辆辆过去。
车轮声磷磷,阿莲忽然握住我的手腕,相当用力:“听。”
“什么?”我愕然道。
肚腹间浮动的真气一颤,转而流转向上,一路冲进脑颅。
我忽然觉得眼皮酸涩,只好闭上眼睛。
黑暗之中周围的声音忽然变大。
摊贩在叫卖,车夫在怒骂,但那不是关键。
阿莲引导着我注意宋家车厢,于是我便听见了,那数十、上百的呼吸声。
五辆马车,里面全部挤满了幼小的形体,他们无声无息横七竖八躺在车厢里,睡的异常深沉。
“小孩子?”潮水一般的噪声退去,我扭头看向身后的阿莲。
“采生折割。”阿莲低声说。
“大白天?官府不管吗?”我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