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多日之后,牛乃夫在无人的时候再次站到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前,仿佛依然能够听到她的衣服在椅子上摩擦发出的窸窣之声,而她的飘忽不定的影子在眼前不停地摇曳,就像遗留在桌面上的那只空了的香水瓶还在散发着的若有若无的气息一般。
这样的时刻,牛乃夫的内心总是会处在某种焦灼不安之中。
娜娜走得悄无声息,连一个象征性的告别也没有,在离开春江宾馆的第二天的午后牛乃夫就打不通她的电话了,他确定她已经离开这个城市,就像她第一次来到他面前一样,没有任何的预言。
公司里的所有人在听到牛乃夫宣布娜娜主动离职的消息时,眼光里都流露出很隐晦的狐疑,这让他的额头莫名其妙地渗出了一层细汗。
娴已经完全康复,曾经的楚楚动人和纤柔身姿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可在牛乃夫看来她似乎是另外一个女人了。
他照例会隔三岔五地到她那儿去,但时间却可以用短暂来描述,而在每一次短暂的过程中他连要和她做爱的念头都几乎没有生成过,尽管过去他和娴在一起时总像个性亢奋症患者。
现在,他只是想得到答案,得到关于小红所说的那一切的答案。
她什么也没有对他说,并且看上去她根本就没有要主动告诉他点什么的打算。
其实,牛乃夫曾经设想过一种结果,那就是只要娴亲口告诉他那一切,他会很大度地接受,哪怕娴立刻想要离开他,他也会为她送上祝福,甚至还准备给她一笔钱。
但她的脸上依然挂着过去那种清新迷人的笑容,仿佛在牛乃夫看不到的地方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只是好几次手机铃声响了,她神色紧张地跑进厨房或厕所去接,而且一接就是好半天,出来后总是千篇一律地说是老家父母或弟弟打来的。
这样不断重复着的景象,如同一把不动声色的锉刀一点一点地将她在他身体上灵魂上刻画出的一系列温謦之感以及爱怜之感慢慢锉成粉末,并开始让他深刻地怀疑起她其后可能有的种种动机,而这些情绪终于在某一天转化成了怒火,那
一刻牛乃夫竟然无比清晰地回想起了一部忘记了名字的小说里的一句话——我的
弱点是总不愿意把女人想得很坏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那天,娴用很坦诚的表情和语气对牛乃夫说老家马上就农忙了,她要回家帮父母干活,估计要待上一段时间。
牛乃夫心里对如此漏洞百出的理由发出了冷笑,但表面上还是微笑着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她,要她注意身体干活别太累了,还问她要不要再带些钱回去。
娴吻了他一下,说不用了反正是在家干活,等收完稻子就回来的。
牛乃夫感觉到娴的吻是冰冷的毫无生气的,于是一个疯狂的阴谋不可阻挡地生成了。
在娴离开的这一段日子里,牛乃夫一遍又一遍地预想着实施阴谋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连这个阴谋最后如愿以偿地呈现到娴的面前时都被想象出了好几个版本,而娴在这一段日子里从没主动给牛乃夫来过电话和信息,也更使得他对于自己的阴谋不再动摇……
娜娜的离开让公司里的许多琐事都像水闸开启后河面忽然泛起的垃圾一般,让牛乃夫感到了不适,他已习惯了让娜娜把一切琐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恢复公司应有的日常运作之上,然后就是回家足不出户,在妻子和儿子都酣睡之后一个人在书房里悄然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莲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傍晚忽然来电话说要见牛乃夫,声音听上去很像有些阴郁的雨。
她说了一个陌生的地址,牛乃夫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那个地方,在一间布置凌乱散发着樟脑气味的租住屋里,莲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发呆,见到他进来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没有妆扮的脸上灰暗而有些浮肿。
“我和他分居了。”莲叹息般的目光投射向牛乃夫,让牛乃夫有些无措,想寻找些纸巾之类的东西擦一下不算很湿漉的脸,但没有找到。
“他外面有人了,还带回来了,为她买了套房子!”莲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牛乃夫,继续讲述着她的遭遇。
牛乃夫感到错愕:“你没搞错吧,你老公林峰看上去是个挺忠厚老实的人,平时不是把钱都给你的吗?”
“这事是他手下的一个项目经理告诉我的,而且还说不止这么一个女人。他今年没给家里多少钱,都用在那些女人身上了。”莲的双手无力地摊放在桌面上,牛乃夫坐到她对面,把手轻轻地放到她的手上,想说些“男人在外面有女人算不了什么”、“你们俩有了孩子就会好的”甚至是“我们不是也背着他偷鸡摸狗”
之类劝导安慰的话,但又觉得毫无意义。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跟他离婚,我不会便宜了那些女人的,反正我和他也没有小孩!我已叫鄢然的老公帮我收集他的证据了!”说这话时,她眼睛里稍纵即逝的莫名光亮让牛乃夫不觉心头一颤。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
这时,小兰和婷婷来了,见到牛乃夫也在她俩迟疑地站在门口,小兰更是红着脸低头闪到婷婷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