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那客商的撺掇,他心一横,便下决心干了。一开始他只不过小打小闹,拿出来的粮食也不多,旁人也发觉不了。
可后来,又听人在耳边吹嘘,就这点胆子能发什么财?要干就干一票大的,直接将粮仓的粮食都卖给外地客商,再用不要的米糠霉烂的粮食充数,神不知鬼不觉。反正每年粮食都会换成新粮,等到了时候,谁还能知道换出来的粮食是怎样的?
得了好处的黄主薄哪里还收得住手?这话可是很有道理的。于是他就这么被说动了,并且付诸行动。
他买通了几个看守粮仓的首领,分批次行动。由于怕人多嘴杂,所以每次换粮都会让无关紧要之人回家或者直接用下了药的酒水将人迷晕。
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将粮食调换得七七八八了,未免人发现问题,还特意在外层留了些好的粮食。这也是周大人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异常的原因。
黄主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事情就被翻了出来。他没想通,过去几年,都没人去查过仓廪中的粮食,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周大人心血来潮就去查了呢?
黄主薄被下了大牢,可粮食的下落却不知道。那个外地粮商来自哪里,叫什么也都一无所知。
“看样子,这粮食很难追回来了啊。”陶溪叹道。
沈沐冷笑一声,“何止追不回来,我看黄主薄恐怕也是入了人家的圈套了。”
结合前世所知道的,他现在是想明白了。难怪上辈子这件事也是不了了之,那三家根本就是金蝉脱壳,直接隐匿于暗处操控。什么外地客商,只怕都是假的吧。
周尹已经没有办法了,粮食追不回来,他也只能如实上报,与其到时候上头追究下来,还不如他自己请罪。
“周大人你大可不必急着上报。”陶溪劝阻道。
周尹看着他,一脸苦笑的摇摇头,“事已成定局,我监管不严,造成如此局面,罪责难逃。只是苦了老百姓,没有了这些存储的粮食救济赈灾,不知道会因此饿死多少人。”
“那如果之后能将粮食补上呢?是不是就不用但罪责了?”沈沐想了想说道。
“什么?”周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补上粮食?”
看沈沐点头,周尹恢复冷静之后摇摇头,眼神有些黯然,“这么多粮食,哪里能够找补齐全的?现在南方旱情影响太广,到处都缺粮,已经没有希望了。”
如果换做往年,他便是侵家荡产也要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可现在,他也是自知不可能的。
陶溪踱步过来,“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没有希望呢?”
周尹还待说什么,沈沐也笑道:“是啊,不如等上些时日,真到了山穷水尽没办法的时候,再上书如何?”
周尹犹豫了,“你们可是有什么办法?”
沈沐笑着道:“还需要周大人配合行事才好。”
既然都这么说了,周尹自无不应之理。只是在心中好奇,沈家粮铺的粮食也早就售卖一空,哪里还有粮食?难道他们真能凭空变出粮食来不成?
……
沈家去外面购粮的商队就要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凤宁县城内竟然躁动了。
沈家之前的粮铺一直不曾涨价,人们但凡买粮,都朝着沈家粮铺而去。后来沈家粮铺无粮可买,大家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其他三家粮铺买粮食。
然而其他几家着实有点心黑,自从沈家粮铺宣告粮食售罄之后,那粮价是节节攀升,已经翻了两三倍不止了。
所有人都盼望着沈家粮铺重新开始卖粮,现在沈家商队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一车车的粮食回来的,那么沈家粮铺重新开门也指日可待了。
以现在的情形,哪怕沈家粮铺的粮食涨点价钱,他们也愿意去沈家粮铺购买。
然而,等来等去,他们并没有等来商队回来,而是等来了沈家商队被劫的消息。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凤宁县往北几十里外有一座凤来山。这些日子因流民陆陆续续过来,加上当地一些吃不起饭的人也都聚集到了这里,就是想要某一条生路。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听说沈家商队买粮回来了,这个消息一出,好多人的心思浮动起来。
那些可都是粮食啊,能活命的东西,如果能将这些粮食弄到手,那他们就能支撑一段时日了。
也有人不同意的,沈家可是仁义之家,从未亏待过乡里乡亲的。如果打这批粮食的主意,怕是会受人唾骂。
争执了两天,没争出结果来。
然而,有人故意撺掇,命都没有了,哪里还用讲什么仁义道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粮食打眼前过去,自己等着饿死不成?
沈家仁义也只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他要是真仁义,那么乡亲们受灾,他们就就应该将粮食拿出来,免费送给乡亲们啊?偏偏他还要拿粮食卖钱,虽然说价钱比其他几家要低些,可到底也是以赚钱为目的。沈家不过是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罢了。
这样的话听多了,人云亦云,绝大多数人都心思动摇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最后有人下了决心道:“愿意去的就去,不愿去的就别跟着。当然了,到时候得了粮食,可别怨人有自己无!”
于是,当商队路过凤来山时,就被一群难民挡住了去路。
商队护卫正要喝问,然而这群人眼睛早就落在了粮食袋子上,他们早就饿得很了,便是生的,他们也能嚼下好几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