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煜衡冲进洗手间,把门反锁。他手指上蹭上了一点柳锋明脖子上的汗液,发黏,发烫,烫得他一颗心砰砰狂跳。
他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最冷,伸手过去反复搓洗。暖气虽然热,水管却是从户外接进来的,数九寒冬的凉水迅速把他的手指冻得麻木刺痛,然而那点汗液竟像是洗不掉似的。
柳锋明的那截脖子在他眼前乱晃,温热黏腻,汗津津,颈动脉在他掌下勃勃弹跳,鲜活滚烫,睁眼闭眼甩不脱。
梁煜衡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在耳鸣声中,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印子正从皮肤里渐渐渗出来,他从镜中人的眼睛里看到懦弱和虚伪。
他骗了柳锋明——这别墅他确实时不时回来住几天,但是没有频繁到每周末都来。况且虽然是休假,现在市局的那桩陈年命案还没有最终结案,他要时刻待命,无论如何是不应该跑这么远的。
他只是绝对不敢把柳锋明带回市区里的老房子——那个承载着他们十年前告别当晚回忆的小小空间。
酒精让记忆变得模糊不清,这么多年来他不断用来安慰自己的唯一理由是:柳锋明没有反抗。
但是——
但是他的记忆有没有在撒谎?
但是那时候的柳锋明是清醒着的吗?
他不想面对,不敢面对。半个月以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尽职尽责地扮演旧友重逢,好像他们之间仅仅是普通的大学挚友,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然而心里打鼓,一刻不停。
他的那点腌臜心思,骗骗别人还可以,但是柳锋明……
口袋里忽然震动起来,梁煜衡摸出手机,李法医的电话,他紧张起来:“dna结果——”
“对上了。”那头儿听不出是悲是喜,老李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死者就是徐琛,和他的,额,那位朋友。两个人的尸检结果都是生前入水溺亡,虽然快不剩下什么了,但是应该没有打斗的痕迹。”
电话那头的梁煜衡沉默片刻:“监控追踪最后消失的地方,两个人并肩而行,看上去也没有发生争执的迹象。结合徐琛家里发现的遗书,基本上可以判定是自杀了。”
对面“唉”了一声:“这么长时间,他爸妈怎么能一直……”
梁煜衡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只道:“辛苦了,明天我回去跟你交接。”
“明天我休假!”老李哭笑不得:“我孩子明天过生日!我简单跟田渡做了交接,你明天找他去吧。”
梁煜衡挂了电话,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才发觉水龙头还没关,哗哗流水落在池壁上,又溅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