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血色纹路于空气中浮现,在这些术法的光耀下,二人身披的漫天星光仿佛凝固。在这一瞬,温姓女子感受到包括无名黑球在内的十一道大威力术法,但她却没有去看。没看那凝聚在头顶的血海。没看那将她困在原地的血丝。也没看那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无名黑球。她的目光紧盯着面前青年那已然近乎崩解的身体,然后,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怪物”“。”许元闻言笑了,笑着接受了对方的赞美,笑着忍着身体的剧痛将掌心的无名黑球送入了对方小腹。瞬间,术法无名被激发。在打蛮王时,这枚无名墨玉化作了一只半径十余丈的巨大黑幕圆球,以大面积的覆盖阻止了蛮王的逃逸,并重伤了他。但这一次,在许元已然入微的操控下,漆黑仅向外扩散至了一尺,将温姓女子一半的身子吞了进去便立刻停滞。从天空向下望去,地面静得很美。血光如瀑,一名温婉绝美的女子俏然立于废墟,她一半躯体被密集血丝缠绕,另一半则被一只黑球所笼罩。只是这份静谧,很快便随着女子柔美红唇间滑落出的一缕嫣红鲜血而中止。笼罩着她半边躯干的黑球在持续一息后便骤然坍缩消失,而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女子的一侧腰胯,大半小腹、左边胸部。哗啦嫣红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浸没了她脚下灰褐色的废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伤势,温姓女子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残躯,红唇微张,似乎想要说话,但许元没给她这个机会。面对一名真正的圣人,许元想要获胜,也只能将获胜的可能都尽数赌在开战的一瞬,来创造一份猝不及防的初见杀。更别提眼前这年岁比大炎国祚还长的温姓女子,剩余的九道大威力术法没有任何间隔的倾泻而下。不存在有烟无伤,因为术法绝对的威能下是不会有烟尘这种东西存在的。耀目光污染于地面此起彼伏的绽放,待到一切终结,“哒”“哒”巨坑之底,许元托着虚弱的身体缓步走到了那奄奄一息的温姓女子面前。她的死法算不上体面,衣衫尽碎,原本无暇妖娆的娇躯残缺得让人生不出任何旖旎,除了无名术法吞掉的那一半躯干外,剩余的四肢与秀发容颜也在术法中尽毁。若非那双温婉清澈眼眸依旧,胸脯也还在起伏,她整个人就宛若一具干瘪的干尸。随手幻化出了一柄血精长剑,许元便要终结对方生命,却不想温姓女子那干涩唇忽然张了张,在发现没有声音传出后,她又用力的抬起了失去小臂的左手,朝着他身后天空示意了一瞬。“。”许元。沉默一瞬,许元一边抬剑,一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去,在此之前,我已经见到你有两具身体,所以。”话音未落,许元便见温姓女子似乎笑了一下,以那残缺之身微弱的摇了摇头,惨白唇间透出的声音干涩细小:“你错。了。”说罢,不需许元剑落,她便已然先一步气绝。阻碍道域凝聚虚境瞬时消失。见到这一幕,许元并未有任何的轻松。只要给时间施展叠纹秘术,将术法于体内积蓄,他便能打破修者经络的桎梏,以蜕凡之身在瞬间内爆发出让至强圣人退避的战力。他用此诛杀了温姓女子的这具身体,而代价则是耗空了体内四分之三的源炁。但问题是,温姓女子还有一具圣人躯壳。没有了初见杀,没有了源炁施展大威力术法,许元想要赢得接下来这场恶战,便只有一个选择。以死亡道蕴吞噬掉温姓女子这具身体的魂痕,再以绝对的情报优势来打接下来的战斗。如果可以,许元不想这样。道蕴初成,很多都是陌生的,吞噬一名圣人魂痕,他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影响心智。但现在,他似乎没得选。在道蕴的影响下,许元一双血瞳瞬时化作了黑白两色,对着温姓女子已然气绝的尸身缓缓抬起了手。但接下来眼前所见却让他不由得一怔。尸体内没有魂痕。这超出了许元的认知。生死道蕴不会作假,他能够确定眼前的尸体绝对不是分身一类的术法,而是一个单独的,活生生的人。魂痕不可能消失。唯一的可能便是温姓女人的另一具身体先一步将其吞走了。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许元猛然抬起了眼眸,望向了脚下温姓女子死前所指的方向。也正是这一眼,让许元脑子陷入突然宕机。在那漫天繁星的天穹下,遥遥矗立着三个相貌无二的温婉女人。每一位,都是圣人。头皮发麻,呼吸困难,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许元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随即又闭上了。憋了半天,他才蹦出一句:“不是。哪有这么玩的”而在他说话之时,余光又见两道遁光从东城的方向疾驰而来,在半空之上化作了两名身着流仙裙的女子。一人提着牧糯的脑袋。一人提着牧糯的无头的身体。与先前的三名温婉女子一起用柔和含笑的眼神俯瞰着下方的许元。看着不断后退的华服青年,其中一女莞然笑道:“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我方才之言可并非开玩笑,意欲逆伐上天,自身总得有与之相称的力量,不是吗”许元嘴角抽了抽,无力感在心头徘徊:“你这是什么术法”话落,许元忽见上空一女身形缓缓朝着地面落来:“为了伐天而自创的身外身。”一边下落,她一边微笑着道:“那位‘天’真的很小气,一旦某位生灵的实力超过某种上限,祂便会以一种形式亲自降临于世来毁灭他,所以我也只能用此来隐藏自身。”“。”许元咂了咂嘴,无力的低声拖延道:“这么说来,天门剑仙的死”“应该是。”温姓女子轻轻颔首,柔和眸子内闪过一抹黯然的复杂:“虽然他故去之时,我未曾亲眼见到,但那时的他已然举世无敌,除了那位‘上天’外,我想不到任何人能杀他。”说到这,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不过那家伙有此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他一生太傲了,目空一切的傲,死在那位“上天”手上,应该算是他注定的结局。”“。”在绝境之中,再过骇人的消息都会变得左耳进右耳出。许元没有心思再去听那关于天门剑仙的秘辛,脑海中疯狂思索着对策。上方每一位温姓女子都只是寻常圣人,甚至是连道蕴都没有掌握的圣人。可,依旧无解。即便没有道蕴,她们每一位依旧是圣人中的强者。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闪过,然后归于了一个字。死。没得救。许元意欲以道域对敌,但却下落至近前的女子以虚境破碎。在繁星下的废墟上,一切都显得很静。许元叹息一声后,便站在原地没动了。温姓女子缓步前行。二人间的距离不断缩小,直到,一道打破夜晚宁静的暴喝响彻全城。“白帝,救我!!!”“。”许元。别误会,喊话的不是他。虽然怕死,但他可还没丢份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声音来源是牧糯。祂疯狂的吼叫着:“白帝,带我回古渊,给我时间,我会随你将整个人族屠掉。”“。”温姓女子顿住了脚步,抬眸望向天穹之上那一直静默不语的龙皇。有转机许元眉头挑了挑。若是白帝参战的话,当今局势可还真不好说。只可惜,白帝对牧糯话语的反应很淡,一双沉静的竖瞳龙眸看不出任何情绪,静静的与温姓女人对视。寂静府城,唯有牧糯濒死之际那声嘶力竭的喊叫回荡:“白帝,出手啊!我现在的身体还能抗住这女人三息时间,你不是想要带领妖族入主中土十四洲么只要有了我,你便会拥有一支不死的军队!!”“。”白帝与温姓女人依旧没有说话。双方没有传音。衍天神魂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而牧糯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对,话锋一转疯狂中带着凶戾:“白帝,你别忘了,吾脑海中可有这你古渊绝大部分的机密信息,你若不救吾,吾便。”“砰————”一声响彻天地的闷响,吼叫戛然而止。白帝瞬息抵临了上空四女身前,一拳轰爆了牧糯狗叫着的下颌。俯视着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白帝转而看向了提着半边头颅的温姓女子:“温小姐。”温姓女子浅笑一声,手上骤然猛然用力,伴随着一阵罡风,顿时魂血飞溅。在两位至强圣人的合力下,牧糯死的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祂死了。自许元将化龙精灌入祂体内的那一刻,牧糯便已然被这一众的至强圣人擅自定下了死亡的结局。白帝不会容许牧糯活下去。因为牧糯掌握着古渊绝对的机密。因为牧糯成长起来后会变得不可控,稍不注意便会噬主,即便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作为古渊之主的白帝也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存在活着。而宗门更是也不会任由他这疑似劫难的存在投靠古渊。捏碎了牧糯的头颅之后,温姓女子瞥着牧糯那消散于世的碎片,呢喃了一声:“看来它不是劫难。”说着,她转而看向了眼前男人:“这样,妖皇大人便能离开了么”白帝没有立刻回答,瞥了一眼下方朝着城西疯狂疾驰的两道人影。在二人对视的空隙,许元直接拖着愣神的李君武朝着凤九轩的方向开润了,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而这个举动,也自然在温姓女子的监控下,不过她却因为近在咫尺的古渊之主而未立刻出手阻拦。沉吟了一瞬,白帝问:“许长天,非杀不可”温姓女子轻轻颔首:“站在古渊的立场上应该是希望看到相府出现第二个许殷鹤出现,但站在我们的立场已经不需要第二个许殷鹤。”“既然如此,此事我便不做强求。”白帝声音低沉平静,斜着下方的麟狼,问:“但这麟狼阁下是准备如约交予我手,还是我亲自去拿”温姓女子没有正面回答:“它身上已然沾染了许长天的死亡道蕴,若是他想,麟狼随时会死。“而且,“阁下来此的真正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大炎宗门大炎与朝廷,如今已经如你所愿般的撕破脸。”“。”没有回答,白帝瞥着那已然跑到跃至城墙之上的两道身影。这样,那小子应该便能逃走了。轻轻点了点头,白帝龙影环绕的身形浮空而起,俯瞰着下方几名相貌一致的女人,缓声道:“那么温小姐,后会有期,下次见面,兴许你我之间便只剩你死我亡。”话落,嗡————龙影消散原地,天际之上闪过一颗划破天穹流星。目送白帝离去,温姓女子也将视线投在了那奔逃的两道背影之上,淡然道:“想要放弃镇西府城撤离,以天苑如今的态度确实不会阻拦你,但你好像忘了一个人”话落,似乎为了应证她口中言语。哗啦————西城墙上骤然升腾起了一片由烈焰道域构成的叹息之壁,犹如天堑般的横亘在了逃亡二人的面前。“这个老畜生!”忍受着皮肤被灼烧之感,许元低骂一声,没有任何迟疑,血元心陨诀运转到极致,贯穿性最强的天锋剑诀转瞬凝聚于食指与中指之上。但就在他将要破墙之际,佝偻老者自烈焰之中的突袭却来得是那般猝不及防。许元的灵视感受到了,但却躲不开。或者说,他若躲开,怀中的李君武便会中招。【先将李君武送出去,再用踏虚斩跑路】念头一闪而过,于漫天溅射的火星之中,许元强行以天锋剑诀击穿了烈焰之墙,并将怀中的好胸弟顺着空洞扔出了城。“长天!!!”在李君武愣神的呼喊中,许元正面挨上了圣人的全力一击。许元化作的残影在空中曳出一道流光,重重砸在了城西那片已然化作废墟的集市之中。“咳咳。”咯出一大口鲜血,许元以生之道域强行弥合了伤势,用力站起了身抬眸望去。果不其然,佝偻老者已然带着那漫天焚焰如影随形而来。一眼望去,整个天穹都放若弥漫着黄昏时那壮丽漫天的火烧云。秦珂顶着那被凤九轩快要砍成人彘的躯体,咧嘴森冷笑道:“小子,受你之恩,我被凤九轩可折磨得不轻,现在想走是不是太晚了”再度淬出一口血痰,许元深吸了一口气以体内所剩无几的源炁运转起叠纹秘术,反唇相讥道:“若我全盛,斩你如屠狗。”佝偻老者闻声轻笑,摊开独臂,阴冷笑道:“老夫如今亦是重伤之身,小子你有这能耐不若来试试”说着,一团火球转瞬坠落画地为牢将许元困住。来不及感受烈焰焚身的痛觉,许元便先感应到白帝的气息消失了。白帝已走,那个姓温的女人必然转瞬既至。必须得走了!心思电转间,只是在正要已叠纹秘术发动踏虚斩时,却猛地发现自己体内原本尚存的三两源炁不知何时已然化作了烈焰。这老鬼的烈焰能烧他体内的源炁!心中猛地一沉。来不及思索,三道裙衣倩影已然抵临了上空。许元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佝偻老者见到温姓女子到来,恭敬的拱手一礼:“温小姐,幸不辱命。”说罢,老者转而看向了下方源炁已绝的许元,淡声道:“小子,这便是小觑圣人的代价,我确实并非剑圣的对手,但对付你的手段还有一些的,不过你能死在温小姐的手中,也算是。”话音未落,秦珂脑袋忽然不见了。消失得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而下一刻,许元见到了一名熟悉的戎装女子。她将他挡在了身后。一手拎着秦珂的头颅,一手握着寒光长戟。但不知为何,她原本的短发已然及腰,且,白发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