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好奇?
前世,那纸废后诏书便是他亲手写的。
那时萧允羡初登皇位不久,前朝不稳,为了巩固帝位,又娶了晏相国之女。燕家获罪,父亲哥哥战死,其他人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那时她万念俱灰,整日在宫中行尸走肉。
后来,江刃辛在朝堂上以“德不配位”为由提出废黜皇后,晏相国党羽纷纷站出来进言表示赞成。
连续数日,朝堂上不断施压,一道道递上来的劄子除了指责她多年无所出,又细数了燕家诸多过错。萧允羡封锁了后宫的消息,那段时间他很反常的日日宿在她那里。
二十日后,半数以上的官员罢朝,除帽跪在殿前,请求废后。
宣旨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她被除掉皇后制式的衣冠,收回了凤印,移去皇家别苑。走的时候,她只带了几件衣衫和哥哥送她的短剑,殿内其他一概没动。
“娘娘且慢。”
马车前,一个小内监唤住了她。
“娘娘,这是江大人托小人给您的。大人让小的转告您一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命灵雨收了盒子,最后遥遥地看了一眼这座四方城。
“今后,不必再喊我娘娘了。”
于是转身上了马车,一路驶离皇宫。
马车内,灵雨将盒子打开,顿时满脸诧异。
“这里面有一些碎银,一路上打点正好需要。除此之外,还有小姐在宫里平日爱吃的几样点心,和梵楼的蜜饯梅子、城南的藕粉圆子。”
“江大人何时对小姐的喜好了如指掌了?”
燕蓁闭着眼,将身体又往毛茸茸的大氅里缩了缩,并不回答。
之后,他时常托人送来各种东西,衣食住行样样皆有,补品药材更是从没断过,但人从未出现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她病危,昏昏沉沉之际听见有人叫了一声江大人。
但彼时她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然真想问一问……
他们二人实在称不上熟稔,见面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十根手指,要说江刃辛给她留下什么印象,便是正确二字。
燕蓁每次同他接触,仿佛在往一口干涸千年的古井里丢石子,除了凭声音可辨其深,便再也看不到其他波澜了。
但凡他出现,永远正确、完美、滴水不漏。
这样的人说要废黜她,她想,或许于他而言只是顺手修改了一个错误吧。
所以又何必同情一个错误呢,将她在正确中抹去又对她费心照顾……
她真的,一直到死都很好奇。
怔怔想着,回过神时已不知走到了何处。此时正是西府海棠盛开的时节,她闻见一阵阵随风传来的花香,心情倒宽松了几分。
“贵人可是迷路了?要去何处,奴可为您带路。”
闻言燕蓁转身,瞧见一个面生的婢女正恭敬地站着询问。
“无妨,我们只是随便走走。”
婢女点头行了一礼,微笑着说:“贵人不在席间,想必是不爱热闹,琼林苑十分大,主人有言,今日参宴贵人皆可在苑内走动观赏,只是……”
她说到此处似有些为难,小声道:“只是苑内有几处地方是主人的忌讳,贵人莫要乱走才好。”
燕蓁点点头,心想乱逛确实不好,可又不太乐意回去,她今晚打定主意要躲,于是略一思忖,便道:“你是琼林苑的婢女?”
“是。奴叫嘉儿,若贵人不嫌弃,奴可带领贵人游园介绍,不至招待不周而被主人责罚。”
“甚好。”
嘉儿引着燕蓁灵雨二人一路逛着,每走过一处,便为燕蓁一一介绍,细细讲述。
“别看这块石头不起眼,上面的字却十分珍贵,听闻乃当今圣上为侄儿满月时所题。”
燕蓁瞧了瞧石头上的字苍劲有力,不明所以地轻念:“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