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深深意识到,原来人真的可能是没数的。
而且这个没数的也是他们李家人,莫非这是他家遗传?他得经常自省才行,不能遗传这个坏毛病。
看李道宗还特别认真地等他回答,李世民按着他肩膀把他拨了半圈,指了指门外,道:“你现在就去找罗士信,让他上马与你一战,只要能打个平手……不,只要能撑上三个回合,我就让你带兵。”
还好李道宗不是真没数,一听这个要求就蔫了,也不要求带兵了,乖乖跟在他身边学习军务,闲时还会带李智云去毛纺厂假模假式的巡察一下,代替李孝恭去吓唬觊觎他们李氏产业的地头蛇。
毛纺厂已经开始产出了。尽管纺机才两台,梳毛机也才四台,针织机更是没空做呢,但商队运回来的羊毛已经肉眼可见的在减少,要不是又运了两趟之前积压没运回来的,恐怕这会都见底了。
其实还是要突厥人自己运过来才方便,但现在要借这个名义经常让商队去突厥内部收集情报,也只好控制产量了。
不过八月再过去,魏徵就打算让突厥人自己送羊毛过来。他去上两趟,以后就不必以商队的名义了,只以李世民的名义去向义成公主送礼物就可以,也不必跑得那么勤。
所以机器还在生产,一台一台地投入使用。到八月魏徵再度出发去见义成公主的时候,产能已经扩大到原来三倍,半个善阳县的贫家妇人都在为李世民织毛衣。
这个时候,李世民还没见着利润。天气正热着,正常人不会买毛衣穿,织好的衣服和围巾手套羊毛袜等小件都屯在仓库里,等着入秋后发卖。
不过他送了些样品回长安和洛阳,反响不错。隋朝上层本就是北朝的军事贵族,胡汉文化交融,对这种毛纺物接受良好。
钱哗哗地流出去,还没回头,好在有族里出钱,厂子还能运转,付得出工资。
现在支持他训练骑兵和买盔甲的钱,一小半来自于他在这里也开了个煤球作坊,大量制作蜂烧煤发卖,一大半来源于他的坩埚炼钢。
隋朝允许民间冶铁,交税就行。李世民走精品路线,马邑除了煤和铁之外,还有石墨与粘土出产,正是用坩埚炼钢的天选之地。石墨坩埚炼钢不能做大件,但是制成的武器都是中高端的货色,价格高昂。
李世民除了高级将领一人送了一把之外,就是送了一些回京作为礼物,其中自不会少了杨广的。其他的,他可不会奢侈到拿这种武器装备军队,而是都摆出来卖了。
马邑盛产煤,少量产铁,当地又是军事重镇,本有两家冶铁大户。自李氏所产的刀剑开始发卖,这两家就有点坐不住了。
胡善性子急,约定的时间之前就坐到了酒肆里,面前摆着他带来的李氏剑。跟他约了见面的曾恢还没到,他便自己拭着剑锋,眉头都快打成结了。
还拔了根头发往剑刃上吹,曾恢再不来的话,说不得他就要斩个桌角看看了。
不知何时,曾恢坐到了对面,屈指敲了敲桌子。
胡善回过神,将剑放下,未语先叹:“你我两家在马邑这么久,没想到争不过一个外来的李氏。”
曾恢笑了笑,给自己斟酒,慢悠悠地道:“你姓什么?我姓什么?怎么跟唐国公比。不要说人家打出来的剑就是好,就算不比我们强,李氏铁了心要在马邑做冶铁的生意,你我又能争么?”
胡善一滞,不服地冷笑道:“那李都尉开始找你合作,你怎么也没答应?别说没去找你,马邑就我们两家,不可能找我胡家,不找你曾家。”
曾恢也很懊恼,自己捶了一下心口,“也是我见都尉年轻,以为只是年轻人一时冲动。他在马邑能待多久,合作不成难道还从头另起炉灶么?军中要修兵甲,仍是要寻我们。若真是发狠起来寻我家麻烦,我再去低头也不迟。”
主要是他真的打听过,唐国公家次子的名声很不错,不是那等合作不成就报复的人品。
哪知道人家是没报复,人家自己做自己的,甚至都没怎么跟他们抢生意,就让他们瞧着眼睛都红了。
毕竟这种中高端的市场,他两家之前是很难染指的,家里养的铁匠费老大力气才能敲出一把来,靠这个赚钱就是笑话了。
现在人家既没报复,也没抢生意,他俩却在这里为自己生生把一门大好生意推出去,心痛得半夜醒了都得坐起来甩自己两巴掌,也就只能说是活该了。
不过生意人嘛,身段总是灵活的。权贵虽然可怕,但这个权贵看起来似乎又比较讲道理,开始还曾经想过合作,胡善就直说了:“我看李都尉是用得着我们的,怎么样,一起去求见?”
他两家之前都有豪族依靠,但靠山不是很牢靠,没有姻亲关系,完全是他们送礼攀出来的交情。对上唐国公,他们有点犯怵。
曾恢便问:“先定个章程,让多少利?”
两家在马邑虽然是竞争关系,但长久在一处,实际上已经有了默契,有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的,没有恶意竞争。现在知根知底的,更是要合作,便没什么争议的达成了协议。
“我胡家的铁矿多,你曾家的山多木炭多,你我之间,我六你四。我们两家出人手、铁炉、矿石,让李氏占三成利,不过份吧?”
“人家背后是唐国公府,你得预备着,我是打算到三成半,甚至四成也答应下来。”
“行。”
两人便这样说定了,一起送了拜帖,约了时间与李世民见面——
“两成!”
胡善与曾恢齐齐惊叫,差点就喊出了“欺人太甚”。
上首的少年将军笑咪咪饮茶,陪侍的两个中年书生表情如出一辙,同样笑咪咪的。
哦,还有个胖乎乎的青年,仿佛不在状态中,有些震惊的样子,但两人根本顾不上他了。
曾恢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堆着笑,心里发颤地说:“都尉,这就不合适了吧?我两家只拿两成利,还怎么养活工匠,养活家人?如此经营不要一年,连矿都挖不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