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武学中,赵丰已经在辞学回家和留下继续的矛盾中挣扎许久了。
当年考上武学他也兴奋了很久。武学不仅要学兵法,还要学族兄赵常曾经用功过的那些数算几何,打熬身体也不能落下,可谓过得极为充实。
渐渐的,在一次次文考中,成绩落后的同学去了北军,从曲候起步开始军中生涯。这就是赵丰一开始的目标,他很激动,觉得自己这时候没淘汰,以后至少也能从司马或者校尉起步吧!
又过了些时日,兵法成绩总排在前面的同学也去了北军,果然是从校尉开始做起。
这时候赵丰有点糊涂了,成绩好和成绩差的都有去处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算什么?好像共同点是……兵法一般,数算几何还可以?
就剩他们二十六人了,仍在继续学。
那他们会去哪呢?
元朔元年考上武学,真正开始上课得到到元朔二年。到元朔四年初,他还在武学上课,这跟他的预想完全不一样,赵丰每天都在想要不要回家,边境战事频频,他要是再过几年,壮年已过,那还能有立功的机会吗?
但都学这么久了,他现在离开是不是太亏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武学对他们忽然有了安排。
原本早起练武,然后上课。但这天排好队后,赵丰就看见外面有青年扶剑昂然而入,站到了队列之前,拿过名单开始点名。
赵丰见过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这青年虽然看着气势不弱,却没有那种经过杀场的感觉,可又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不等他再多想,已经点到他了,他赶紧大声应到,便见那人一边念名一边向他盯了一眼,大概是要借点名的机会把样子先认一认。
点名罢,那青年才道:“我是北军炮尉李敢,你等从今日起,均入炮军训练,合格者为司马,不合格者退出炮军,入北军为曲候。前途就在自己身上,诸位,吾与君共勉。”
炮军是个啥东西?这是所有人一致的想法。
炮军当然不是啥东西,炮军是相对独立的炮兵而已。现在这些数算和几何学得还可以,但在兵法上学得平平,显然不能成长为一方统帅的武学学员,就被安排成为炮兵,虽然手下没兵,但享受司马待遇。以后炮兵扩建,放出去就是现成的将领。
李敢自己其实在之前都不太知道炮兵是个啥东西。
他跟着父亲守城学习战事,但在他们陇西李氏,这种程度还不能算真正上过战场,他就等着哪天得到父亲信任能在军中独立带兵冲杀呢,就被天子点名来做这个炮军校尉。
刘彻选来选去选到李敢,其实也是经过好一番思量。
跟嬴政那里不同。嬴政用王离,并不打算把王离限制在炮兵部队的位置上;王翦用自己的资历和脸面举荐自己孙子,当然也不是想让孙子局限在这个位置。
他们的想法一致,是让王离这样注定要在秦军体制中步上高位的将领,从一开始就熟悉火炮的运用。等火炮越来越轻便,能够在野战中发挥作用的时候,作为统帅可以恰当的在战场上发挥它们的作用。
刘彻就不一样了,他看过史书之后,只想让卫霍活久一点,后续的将领都不能完全让他满意。这样一来,也没有特别需要培养的人才,挑人的时候,尽着炮军用人来挑就可以了。
他知道李敢因为把李广自尽的事怪到卫青身上而刺杀卫青,又被霍去病所杀。不过除了觉得李广李敢父子俩都意气用事,卫青背了老大一口黑锅之外,对这件事本身倒是没什么想法。
毕竟在大汉,不愿辱于小吏而自尽,以及为长辈和恩主报仇去刺杀位高权重的仇人,这些行为不但不受批判,社会风气还视之为正面榜样,鼓励大家学习呢。
要是李敢刺杀的不是卫青,说不得刘彻也得给他点个赞。唯一的问题是刘彻都没弄明白,他为啥会怪到卫青身上去。
从李广到李敢,都不是能组织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将领,也不用担心让李敢来炮军会浪费人材。
不过虽然不能为大将军,但个人勇武和基本的军事素养却没问题,足以担当此任。刘彻是不会让散漫的将领和无能的将领来他的炮军的,并且他还在考虑一件很冷酷的事情,不管他的卫霍能不能延长寿命,他的太子很长时间内都会是“卫太子”。
卫子夫已经生了儿子,刘彻本来想让她调养几年,但她确实易孕,避开排卵期之后还是怀上了,于今年年初诞得一子。虽然还没有立太子,但刘彻已经准备在卫青和霍去病大捷之后,正式立后和立太子了。
他相信卫青,史书已经给他证明了他看中的这个骑奴出身的大将军,即使得势之后,忠诚的也只是他一人。他也相信霍去病,没啥理由,因为是自己看着长大并且非常给他长脸出气!
但他不能相信那围绕卫霍和太子自然而然形成的外戚与军功集团。
看看卫霍去后他们干的那些污糟事吧!
军费都贪!
还搞巫蛊!
一群目无君上的王八蛋,搞巫蛊不就是想他死?
是,他现在是不相信巫蛊了,但他们可是相信这一套才会搞啊,还不是想咒他!
从私人的角度,他仍然可以不在意地封卫青为大司马大将军,予以无上的信任,用他最锋利的剑来助他平衡朝政,削弱相权。
但是从天子的角度,刘彻还是要让军中有其他势力存在,免得将来太子这头再有什么不妥。
陇西李氏大概是因为地理位置和家族传统的缘故,武风浓烈,广义上来看真能称一句世代为将,祖祖辈辈天生就吃这碗饭的,在军中自成一派。
就算原历史中李陵降匈奴令李氏名败,陇西李氏仍然以骑射为业。李世民他家都多少代了,虽然未必真是那一支传下来的,但依然自认陇西李氏一脉,以武立身,骑射出众,多少也能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