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马车疾驰,卫相时不时催促护院加快速度。不到半个时辰,马车抵达了城北荒地。还不到晌午,冬日时不时躲入云层,放眼望去,荒芜之地一片苍凉,让人无法联想到,这里也是京城。“大人,小心有诈!”护院提醒道。四周太安静,安静的有些可疑。卫相反而心境平和,再强大的人,也有心累的时候。这两个月他时常想起以前,想起他的灵儿,愧疚与懊悔形成巨大的内耗,让他身心疲惫。卫相挥手,制止了护院说话,道:“快!给我找人!不要放过任何地方。”他出行仓促,只带了十来人在身边。寒风瑟瑟,太阳冒出头来,但周边有一层淡淡的光晕,模糊了太阳本身的轮廓。“嗖嗖嗖——”箭矢飞快射过来,且准且快的射杀了卫相身边的是十来名护院,唯留下了卫相一人。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人纷纷倒下,卫相知道自己中计了,他的其他人手不多时才能抵达,倘若对方此刻就要杀了他,那么他凶多吉少。但卫相十分淡定,就连眼皮子也没有跳一下。“出来吧,本相等着呢。”他嗓音低沉,像是陈年的老酒,带着时光沉淀之下的沧桑。须臾,沈颢从一株水桶粗的梧桐树后走了出来。沈颢的手下,站立在不远处,没有上前。沈颢一席白袍,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他都是穿着白色衣袍,无关乎其他,是想替陆家满门守孝。他的白发没有束冠,只用了一根玉扣固定在脑后,风一吹,白发纷飞,衬托着他的脸,若同从冰天雪地而来的无情坠仙。卫相拧眉:“是你?为何?是皇上要杀了本相?”不对,庆帝虽然不喜他这个权臣,但还需要他来权衡朝中势力。沈颢冷笑:“不是皇上的意思,是我要让你死!”卫相又问:“为何?”他总要死个明白。沈颢到了这个关头也没打算瞒着了,他今日用了周氏的名义,把卫相骗过来,也只是赌一次,没想到卫相当真来了。他算准了时辰,没有给卫相前去周府确认事实的机会。可见,卫相的心里还是有周氏的。但……沈颢觉得卫相不配!沈颢又是一阵讽刺的轻笑:“师姐她从未爱慕过你,你这个奸佞间接害死了她的师门,还拆散了师姐与我师兄,他们本来可以是一对神仙眷侣的。不过幸好,老天也不辜负他们,他二人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卫相拧眉,脑子里飞速转动,他惊讶的指着沈颢:“你是……”沈颢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忠敬候府的世子爷,陆远博!”忠敬候老来得子,十分疼爱,卫相还参加过这个孩子的满月席,当初陆家被斩草除根,无一生还。卫相的震惊不止一星半点。沈颢不再废话了,他今日不可能再让卫相活着回去的,在相府的护院还没有赶过来之前,沈颢拔剑直接指向卫相:“狗贼,你去死吧,去了地下,还有陆家数百亡魂等着你!”剑光划过,卫相的脖颈瞬间溢出鲜血,他缓缓倒了下去。望着苍茫的天际,卫相一手捂着自己的脖颈,一边在回忆着过往:他从衙门里回来,拿着一根亲自买来的糖人,一入府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大红小袄的团子朝着他屁颠颠的跑来。“爹爹!爹爹骑马马!”他的灵儿啊,他这辈子都无法弥补对她的愧疚了,更是没有机会听她喊一声爹爹了……他很想告诉灵儿,不是爹爹不爱她,是爹爹在气头上,只是在与周氏置气罢了。爹爹,怎会不爱自己的女儿呢。卫相断气时,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沈颢低头看着他,见他眼角滑下两行泪,也不知是在为了谁哭。沈颢收剑,带着自己人离开。苍茫无人的旷野之中,一个黑衣人悄然靠近。水长东摘下了脸上的面纱,见原先的老东家就这么归西了,他心生无限感慨,拿了一块布把卫相的脸蒙上了。周府。霍辰穿着大红色新郎官的吉服进门了。他是入赘,行大礼时,是要拜见周家的列祖列宗的。晓芙与霍心媛站在祠堂大门口看热闹。霍心媛一阵心酸,时不时抹泪,晓芙纳闷:“霍姐姐,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霍心媛斜睨了晓芙一眼:“嫁爹的心情,你岂会懂?”晓芙:“……”这……她的确不懂。她纵使有一个爹在世,她也没法把她爹给嫁出去。行礼之时,唢呐炮竹响彻天际,看热闹的宾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