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已经候在门外有些时间了,等沈洲传了,他方才挎着药箱进了书房。替沈洲将身上缠着的纱布都揭开,伤口并没有作处理,皮肉绽开未曾缝合,适才洒的伤药填在那伤口上已经被血浸透,再用厚布缠紧了勉强止了血,眼下将那些药粉拨开,便有血水流出来。
刘太医拿起针线,提前告知了一声:“世子忍着些,微臣要给您缝合了。”
沈洲双手握拳垂放在腿上坐得板直,对刘太医这话有些莫名,“你看不清了吗?”
刘太医没敢应话。虽知道适才在门口虽没听全,但也听见了沈洲似乎因伤口喊了疼,遂想小心为上,便多嘴问了一句。
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妥,从前沈洲受伤一直是他医治的,什么伤口都不见他眨过眼喊疼,如今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无疑暴露自己听了不该听的。
果然,沈洲也反应过来了,沉声道:“下回,站远一些。”
刘太医尴尬应是。
东福要将宋南枝送回王府,可看着他手臂也裹着白布,宋南枝便推辞道,“宋家的马车就在外面,有人送我回去,不劳烦了。”东福也受了伤的,且风尘仆仆赶路回来十分辛苦,她不忍心让个受伤的人送自己。
“宋姑娘用不着担心,对比世子的伤口,属下这点根本算不了什么。”
马车从王府出来后,宋南枝一路都默然,临到宋府了,她才问了一句:“世子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东福道:“一开始埋伏的皆是些雇佣的江湖杀手,这些人好对付,唯一麻烦的是后来的死士,他们不要命武力又高,宋大人随行的兵马都死了之后,便沿途追杀我们,世子他”东福话语顿了一下,不敢多嘴,只道:“圣上让世子查清这刺杀背后的人,世子是护着兵符受伤的,”
宋南枝又问:“那行刺之人,抓到了吗?”
“宋姑娘放心,世子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马车很快便到了宋府门口,东福勒住缰绳,跳下马车,躬身道:“世子让属下转达宋姑娘,习箭术不可偷懒。但别院路远,宋姑娘可以来王府与郡主作伴,一起学箭术。”
这是故意,在变着法儿将她拉进王府。
宋南枝也没有直接拒绝:“若有空的话。”
宋昌宁进了宫,将兵符送至了宣帝面前,宣帝看着手中的兵符,再看向那跪在下方的人勃然英姿,满目的惊喜。
让宋昌宁接这道旨意其实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朝堂中派谁去都不合适,也未必有人肯愿意去,因为有可能有去无回。若非宋昌宁在剿灭前朝余孽中展露锋芒,宣帝或许永远不会用宋家的人。
而取安国候首级,收兵符这件事宣帝预料到会各种阻碍,也知道并非是能迅速解决之事,所以他怀有更大念头是,宋昌宁会死在边境。
事实也确实如此。宣帝派宋昌宁去边境,安国侯自然是十分不满的。他知道自己儿子被宣帝定了死罪关在大理寺,也猜到了宣帝派人是来监视自己,抑或是来杀自己的,所以故意让宋昌宁带兵去游击,顺便暗中派人杀他。
而宣帝的旨意便正是如此,倘若安国候胆敢动手,当即拿出圣旨革职收回兵符,如有违抗,也不必再留性命。
宋昌宁腹背受敌,在敌军与安国侯所派的暗杀中厮杀回了兵营,宣旨,安国侯自然不肯接旨,便被那杆长□□穿了脖子,随后那头颅便咕噜咕噜滚到了营帐外,震慑军营,没有一个人再敢生乱。
至边境不到十日,便将兵符收在手里,宣帝当初收到这密报时着实震惊了一把。
宋昌宁不仅没有将密旨泄露给任何人,还办得十分妥当,这不仅证实了宋昌宁的能力,也让宣帝对宋家也开始有些改观了。
他问及宋昌宁需要什么赏赐的时候,宋昌宁却言,“臣不敢要赏赐,臣在沿途上遇见了要抢夺兵符的杀手,他们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杀尽了与臣随行的士兵,臣奉圣命护住兵符,却也愧对他们,臣有罪。臣只希望圣上对路上无辜惨死的士兵家属给予抚恤,再彻查此事,还他们一个公道!”
宣帝沉默了一下,亲自走上前,将宋昌宁扶了起来,“朕依你之言。”
夺兵符行刺一事,宣帝没有打算就这么揭过去。
他道:“你替朕办事,立了功,朕该赏你。”
宋昌宁跪了回去,“臣听闻圣上囚禁了太子殿下,亦恳请圣上再给殿下一个机会。”
若是直接说圣上判的案子有错来为太子求情,显然是行不通的,那是在质疑君王的判决,盲目自大。若是宋昌宁如此,宣帝想必日后不会再重用他。
但宋昌宁没有,他说的是再给一个机会。
这便不同那些为太子求情的激进老臣,沉稳内敛,言行都克制有分寸。
宣帝看了他一眼,“你立了功,在此刻为太子求情,就不怕朕也罚了你。”
“臣不敢妄议圣上已经决断的案子,但臣愿意相信太子殿下,相信这当中另有隐情,就如同当初殿下前往固阳赈灾安抚民心而遭遇刺杀是一样的,皆是遭人提前泄露了行踪,并非是太子殿下鲁莽行事。”
这事宣帝倒是不知道,他道:“此事朕从未太子从未提起。”
话到此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随行的人中有肖恒。
宋昌宁点到即止,以身上的盔甲腥臭为由告退出宫。
宋昌宁安全回来一事让姚云生有些慌了神,分明前一日他才收到信,说宋昌宁兵符已经得手,正在回京的路上,怎么宋昌宁还能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