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帝留了太?子一命,但对梁氏所出的皇太?孙,并?无半分仁慈。
“太?子正值壮年,以?后?还会有?孩子。梁氏贱人不孝不悌,她腹中出来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病榻上?的昭宁帝瘦骨嶙峋,心肠却越发冷硬,动了动手指,轻飘飘道:“到底是皇室血脉,给个体面,赐毒酒吧。”
这?场来势汹汹的巫蛊之祸,最终以?太?子妃梁氏,皇太?孙司马玹,以?及梁氏九族上?万条人命,画上?了结局。
太?子虽还是太?子,但却被圈禁在东宫,比从前还像个废人。
而?朝堂上?到底由哪位皇子监国摄政,分为两党,吵得不可开交。
党争越发激烈,裴瑕也越来越忙。
四月天里的第一声惊雷乍起时,沈玉娇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心口?愈发惴惴。
此刻正是,山雨欲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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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晋江文学城首发
紫宸宫寝殿,掐丝珐琅花鸟香炉里燃着上好的安神香,青烟袅袅,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苦涩药味,以及那阵病体沉疴的腐朽之气。
昭宁帝背靠着宝蓝色绫锻大迎枕,每日针灸吃药,仍是口歪眼?斜,动?弹不得。
太监总管冯安跪坐脚踏一侧,替他按摩手脚。
裴瑕坐在床头不远,替他念着今日的奏折。
他声线泠泠,如玉石坠锦,既有年轻人的朝气,又?有不符这个年纪的平静沉稳。
昭宁帝很喜欢裴瑕给他读奏折,不疾不徐,娓娓道来?,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心安。
今日奏折读毕,一旁小太监奉上香茗:“裴承旨,请。”
“有劳。”裴瑕接过,浅啜两口。
昭宁帝歪着脑袋,半晌才?睁开双眼?,苍老嗓音又?长又?颤:“说来?说去,还是那么一回事。朕还t?没死呢,他们?一个个就斗成这样……嗬嗬!”
裴瑕慢声道:“皆因上月巫蛊之祸,闹得朝野内外人心惶惶。如今人心浮动?,朝政堆积冗杂,陛下也?是该拿个主意了。”
自中风以来?,朝廷众臣纷纷催促昭宁帝定下监国?皇子,唯独裴瑕从未表态。
可?如今,连裴瑕裴守真都表态了。
昭宁帝心有不悦,斜着眼?睛乜他:“你以为朕该选哪位皇子?”
裴瑕静了片刻,垂眼?:“臣以为,二殿下。”
昭宁帝嗤了声:“倒不奇怪。”
“是,除了东宫那位,二殿下既贤又?长。且他行事稳重,御下宽厚,朝野中颇有名望,较之其他皇子,更宜稳定人心。”
裴瑕坐姿端正,嗓音也?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年之计在于春,而今已是四月,春回大地,万物勃发。中原的百姓们?忙着春耕,沿海的百姓出海贸易,北境冰雪消融,商路也?畅通,恢复往日的热闹。然中原有水患、山匪,沿海有倭寇、海盗,北境有草原诸部,虎视眈眈。待到水草丰茂,也?是他们?在边境大肆抢掠之时。若长久无人在朝中主持大局,难免叫那些贼匪野心膨胀,愈发妄为。”
“陛下,您是皇子们?的君父,更是天下百姓的君父,臣请陛下为天下计,为百姓计,为大梁万世太平计。”
昭宁帝默不作?声。
都说忠言逆耳,从前沈丞相谏言,句句忠言,但着实逆耳。
可?裴瑕这人总有本事,讲大义的同时,又?叫他颇为受用。
“老二他,的确比老三要争气些。”昭宁帝喃喃道,语气却仍有一丝迟疑。
裴瑕看了眼?龙榻上那形容憔悴的皇帝,缓缓放下手中杯盏,淡声道:“陛下,淑妃娘娘再像故人,终不是故人。”
昭宁帝眸光霎时锋利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瑕见状,起身朝昭宁帝挹礼:“微臣自知僭越,然陛下您先是天下人的君主,才?是后宫妃嫔的夫主,皇子们?的父亲。该断不断,反受其害,微臣斗胆,还请陛下尽快决定,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昭宁帝深深看着面前这一袭绯红圆领长袍,风姿卓越的年轻臣子,良久,似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太子,太不争气。”
裴瑕仍是挹礼的姿势,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讽意。
自幼丧母,父亲厌弃,母族于景王之乱中尽灭,如今妻族也?被?夷九族。
被?折断羽翼的凤鸟,在风雨中苟延残喘,那亲手折断它双翼之人,却叹一句,它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