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听太后和宣帝说起自己幼时的事,不过多是说自己自小就极会哄人,又乖巧可爱,甜言蜜语说起来能将人哄得晕头转向,但可没说过自己还有这般小心文静的时候。
惜玉点头,回忆道:“那时候主子还没认识太后和皇上,是刚被太妃主子接进宫那会儿。也是极怕生人,但是乖得很。”
又听惜玉说了些趣事,知漪终于隐约有了些模糊印象,记起自己最初似乎有些怯弱怕人,但很快就在那位阿嬷的关怀下活泼起来,时常会抱着人的大腿不放。
陷入回忆中,知漪不由唇边含笑,发了好一会儿呆,旁人也不敢打扰。直至清日被几片白云遮掩,桃林荫蔽,带来些许凉意,她才被宫女唤回思绪。
“皇上让奴婢提醒娘娘将披风披上,天儿变了,莫贪凉。”宫女小心禀道。
众目睽睽下,几乎每人都听到了这话,知漪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自若地挥退宫女,披回外裳。
一些命妇忍不住出声奉承,无非是些皇上如何爱重皇后娘娘之类的话儿。知漪闷得久了,听这些话都听得颇为有趣。而且为后这几年,她早认识到了世间人分数种,这种阿谀奉承之辈也不一定就十分可恨,全凭自己如何看她们、用她们。
“娘娘。”几位少女小步走来,先声行礼,“皇后娘娘,臣女几个刚在林中赋了几首诗,想要评个头名,可谁也不好作评,只能忝着脸来求娘娘您赏一赏,给臣女等人评比一番。”
她们都和知漪年岁相近,起初刚见到时还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察出这位皇后娘娘落落大方,不拘小格,便也放下拘谨。
“哦?”知漪颇有兴趣,命人接过诗笺,“本宫也不是什么大家,评比只是一家之言,若有什么不妥,大家可莫怪。”
“臣女不胜荣幸。”
在宫中数十年,知漪的诗词在太学院由太傅正统教导过,又在南阳郡王和宣帝身边耳濡目染,水平自然不俗。细细翻阅斟酌之下,对诗句中的词字都作了评析,很快就道出其中最欣赏的一首。
又有少女大着胆子道:“既然是皇后娘娘作评,那这拔得头筹之人,娘娘可有赏?”
“洛儿,说什么呢!”得了赞赏的少女正面带笑容,闻言立刻嗔怪看去。
知漪不以为忤,本来今日就是赴宴赏花放松的,没必要那么端着。她正思量着要赏什么,忽见侧方宣帝正大步迈来,但终究未进女眷所在,只令宫女进来唤她。
才理好衣裳,知漪被众人簇拥着缓缓起身,步下小阶。再一转眼,就瞧见一位少女泪眼盈盈立在宣帝面前,手里还抱着一只猫儿,双肩瑟缩,似乎才被呵斥过一番。
等她真正走到宣帝面前时,人已经被带走。知漪不由疑惑道:“方才那人怎么了?惹怒了皇上?”
宣帝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扶上身侧,“等上了舆车,朕再和你说。”
一众命妇贵女行礼恭送,宜乐再度将二人送至府前,依依不舍告别。
“皇上这会儿可以说了?”知漪闲闲瞥去,大致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宣帝一笑,“知漪可还记得和朕初遇的情景?”
知漪眨眨眼,“是……我被送到阿嬷那儿的时候?”
“不是。”宣帝缓缓摇头,“那时静太妃病重,朕去静慈宫看望,还未进庑廊便有一只猫儿迎面撞上,随后……便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也跟着撞了上来。”
知漪静了良久,忽然扑哧一笑,“所以,刚才是情景再现吗?”
宣帝显然也觉得好笑,“若不是这人动作太过明显,朕也不会想起来。”
“证明皇上您魅力大呀。宜乐姐姐这桃花宴当真名副其实,果然为皇上招来了桃花。”知漪调侃,“连我和皇上十几年前初遇的情景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用心良苦呀。那人莫不成还和我长得有几分相像?”
沉思片刻,宣帝再度摇头,“朕……没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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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漪并未将这次“情景再现”之事放在心上,太后和太医都曾叮嘱过她,孕事时切忌郁郁寡欢或心绪起伏过大,闹点小脾气没什么,只不能太过。怜香听后道:“如今主子您有孕在身,京中有些人家确实心思浮动。皇上这是出宫少,平日不是批奏折就是陪您,不然还能有更多‘偶遇’‘巧遇’和桃花儿呢。”
不甚在意地缓缓倚上美人榻,闲适拿过诗集,知漪头也未抬弯唇道:“皇上的桃花注定是拦不住的,皇上自己不想要,就算桃花再美也无用。皇上想要,就算我们将桃花儿都挡在墙外,皇上也能主动去摘。”
“主子说的是。”怜香顺势为她捏肩,“奴婢是觉着,主子您和皇上是不是得做些什么来警告那些人。不然接下来几月都如此,就算皇上不受引诱,那也烦不胜烦呀。”
“说的有道理。”知漪抬眸,眯起猫儿眼支着下颌,“那该做些什么好呢?”
她忽然一眨眼,“想到了,不过这事,还是得皇上去做较好。”
思毕,知漪写了张纸条派遣林全儿送去勤政殿。宣帝正伏案批阅最后一摞奏折,安德福被人悄悄唤出,不多时便踮脚拿了份纸条回归。
“何事?”宣帝似头上长了眼,张口便道。
脚步止住,安德福讪笑,“皇、皇上,您发现了。这是……皇后娘娘让人交来的纸条,吩咐让您批完奏折后看看。”
“哦?”宣帝饶有兴致,“拿来看看,对了,叫人去北园折几枝春梅和玉兰花,放在那对交颈玉瓶中,送去凤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