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清许从床上立起来,他不能容忍贺朝对他的污蔑,一本正经地对贺朝说:“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我救他一次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贺朝:“只救他这一次吗?下次呢?”
“下次?”邹清许冷笑了一声,“依我对沈时钊的了解,他不会让吴泽活到有下次的机会。”
屋子里有阳光泄进来,将邹清许的一张脸照得莹莹发亮,贺朝叹了一口气:“我真担心以后你对沈时钊下不了手。”
邹清许一愣,他沉默半天后,一张脸似乎陷进了阴影里,他说:“该还的人情是该还的人情,该做的事是该做的事,我不会混为一谈,等到了谢党垮台那天,该算的账一笔都不会少。”
贺朝把脸转过去,翘着二郎腿嗑起了瓜子,“命运有时候是一种羁绊,你救我、我救你也算一种缘分,你不用反驳,你和沈时钊之间确实有一种羁绊。”
邹清许一眨不眨地看着贺朝,他忽然间发现他无法反驳。
贺朝说的都是事实,尽管他内心深处认为这些不是现实。
邹清许干脆死皮赖脸地说:“所以呢?”
这把贺朝整不会说话了,所以呢?
邹清许和沈时钊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曾经有共同的敌人,还能和睦相处,现在他们之间没有了缓冲,只能背道而驰,说不定哪天一个火星就能点燃一场大火。
桌子上不知不觉散了一堆瓜子皮儿,两个人无声地磕着瓜子,贺朝说:“没想到你胆儿挺肥。”
邹清许自己也没想到。
他看到沈时钊被人劫持上了马车的时候,只想把他叫回来,看到沈时钊被人打的时候,也只想出手去拦。
瓜子上火,邹清许倒了两杯水,“我们毕竟是伙伴,哪怕是曾经。”
贺朝嘴角一抽,笑了。
说来说去挺没意思的,他担心邹清许,但他似乎关心的太多了,曾经他以为自己很了解邹清许,现在却觉得自己不懂邹清许。
贺朝:“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邹清许:“养病。”
贺朝:“病好了呢?你们肯定知道是谁想要沈时钊的命,胆子这么肥的人,除了当今朝中唯一一个敢和谢止松叫板的人,应该没有别人吧。”
邹清许挑了挑眉:“你猜对了。”
贺朝:“吴泽军权在手,加上荣庆帝对他的宠信,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甚至想取代谢止松的地位,胃口可不小,吴泽找沈时钊的麻烦,我猜是因为沈时钊弹劾了他手底下的人。”
邹清许面色凝重:“他手底下的人和他一样不靠谱,吴泽真的是个祸患,有了他,边疆怎么能安稳?”
贺朝:“你想除掉他?”
邹清许点头,又摇头。
贺朝看不懂:“你难道不对他恨之入骨?这种败类不应该留在朝堂。”
吴泽的名声早已腐朽,腐烂,发臭,他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听了让人心堵,一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邹清许缓缓往后一靠:“我确实想把他碎尸万段,估计没有一个百姓不骂他,但是有谢止松和沈时钊在前面顶着,我当然选择坐山观虎斗。”
狗咬狗的时候,远远看戏的人最爽。
邹清许早看不惯吴泽,但吴泽针对的人主要是谢止松和沈时钊,他用不着上赶着去费心。
“我猜你是这么想的,但是——”贺朝小心看着邹清许的脸色。
“但是什么?”邹清许看了一眼贺朝的神色,知道贺朝话里有话,他隐约有不详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贺朝:“梁君宗好像得罪了吴泽。”
邹清许:“”
“你知道的,吴泽干的伤天害理的事太多了,梁大人看不惯很正常,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沈时钊和梁君宗难得达成一致,两人本来没有话说,为了这事,还破例交谈了几句。”
邹清许似乎忽然顿悟了,搞不好这次是沈时钊拉梁君宗下水,但梁君宗干出这样的事,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谁都看不起吴泽,何况清流。
贺朝知道邹清许担心梁君宗,他今日前来的目的主要也是为了此事:“你说梁君宗办事没轻没重,吴泽办事也没轻没重,怎么办?”
邹清许瞬间像一盆枯萎的草,蔫了:“还能怎么办,先打听打听。”
贺朝:“这事你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