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易莎的高要求磨炼下,如今特鲁瓦很有几个在切割钻石上有一手的珠宝匠人。或许做不了后世那样复杂的‘明亮型’钻石切割打磨,但最基础的玫瑰型切工肯定是能做的。火彩光亮是稍显暗淡了一些(也有些人就喜欢这种‘柔和’),但也比之前镶嵌后看起来发黑的白钻强多了。
另外,如梨形切工、祖母绿切工等也被‘磨’出来了这在路易莎上辈子的历史上,也都是出现于15世纪左右的切割工艺,以此时的技术条件来做,也做得到,关键看有没有那个创意和意识而已。
这样的‘先进工艺’就体现在了路易莎今天的衣服和首饰上,裙摆上就不说了,缝缀的钻石在深蓝色丝绒上闪闪发光、璀璨白亮,就真像是夜空中一颗颗闪亮的星!
还有首饰,路易莎也是大量用的钻石,满钻镶嵌的宽边手镯、简约但就是‘大’的圆钻耳坠、钻石的轻巧王冠,还有钻石项链(链子主体是钻石的,但项链坠是一枚长方形祖母绿)
“这顶王冠是不是太小了点儿?”给路易莎戴上王冠后,吉娜皱了皱眉。这顶王冠的大小和份量,倒像是公主们没嫁人时家常戴的那种了,真要说重量,说不定连一些比较华贵的头带都比不上。
倒不是说结婚后就不能戴这种轻巧的王冠了,只不过今天是婚礼晚宴,感觉就有些压不住场面了。
路易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说:“没有,这样正好。太大了会抢身上钻石的风头的,而且这样更显得典雅了——这样切割得闪亮的钻石,不是不能堆砌,但要留一点儿余地,至少不要浑身刺目,脸都看不清了。”
看看路易莎的钻石项链、耳环、镯子等首饰,再看裙摆上的‘星星’,吉娜点了点头。
“这是白钻石吗?哎呀,怎么做成这样的?我还以为白钻石就是一种很黯淡的宝石,甚至会发黑呢这和我曾经见过的白钻石都完全不一样了。”卡尼尔伯爵夫人不是一直跟着路易莎的,很多事不了解,现在看到这满身的钻石,就忍不住惊讶。
卡尼尔伯爵夫人还从没见过这样以白钻石为主的装饰,尤其是在这样重大的场合上。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样满身白钻石,一点儿不比其他贵妇人浑身披挂起祖母绿、蓝宝石、红宝石、蛋白石等来的差真的就是太闪耀了,从未见过的闪耀。
路易莎解释了一下:“都是白钻石,选择了瑕疵少的钻石,以刻面切磨的方式加工钻石太坚硬了,过去因为很难加工,这才无法体现出它们的优点。它最大的好处应该是对光的‘反射’,刻面多一些,就可以引入足够的光,让它看上去闪闪发光了。”
这话说的卡尼尔伯爵夫人半懂不懂的,但不懂也没关系,知道白钻这种宝石也能做的好看就行了。她当下就盘算着,要找服务于路易莎的珠宝匠人,也做同样的钻石首饰。
路易莎妆扮好了,其他侍女也要收拾一番自己。她们倒不必换一件礼服,但重新整理一下肯定是必要的。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休息,路易莎她们甚至还吃了点儿东西(食盒里带的其他干粮点心,配上饮料,这会儿一起吃了)——这算是填一下肚子,毕竟午后只吃了一小份凉粉和水果,实在不顶饿。至于说晚宴大餐,说实话,之前已经尝过西岱宫廷手艺的路易莎并不抱期待。
直到夜幕降临,终于有侍从来请路易莎去参加晚宴了。路易莎就在侍女和女伴的陪伴下,离开了‘休息室’。然后又在侍从的引导下穿过复杂的走廊,来到了王宫的礼堂之一,这里也是西岱王宫最大的礼堂了。
但就是王宫最大的礼堂,都有些装不下所有宾客的样子!一眼望过去,长桌不断加长,直到尽头,而长桌与长桌之间的过道也是窄窄的,有水泄不通之感——为了装下更多的宾客,大礼堂内‘U’形排布的长桌的两侧,可不像是普通的宴会,只有一两条长桌,空间就相对宽松。就这样打眼看过去,一边居然挤了四五条并列的长桌!
如果不是中间还要留下艺人表演的空间,长桌之间还能安排得宽松一些。但现实就是艺人表演,乃至一些大菜的展示,都是要留一个中央空间的就是不知道,两侧靠里的长桌上菜要怎么做。端菜的侍从挤进去就差不多了,再加上菜盘往往很大很重,就太容易发生‘意外’了。
当路易莎走进这样拥挤且嘈杂的大礼堂时,她算是来的最晚的几个人之一了,不过没人觉得这有问题。毕竟她是今天的新娘,天然就是晚宴的主角之一,主角到的迟一些算是这种宴会的惯例了。
而就当路易莎走进大礼堂开始,嘈杂一点点减弱是从看到她的人开始的,然后不断传染,直到其实看不清她的人也闭嘴不说话了。
路易莎就这样,在一种近乎于玄妙的气氛里,坐到了她的位置上,就在正中位置的左手边。
今天为她服务的侍从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人,估计也是哪个大贵族家的儿子,已经承爵了也说不定。他为路易莎轻轻拉开了椅子,眼睛里的兴奋是藏也藏不住。
路易莎是先向坐在正中位置的纪尧姆、正中另一边的安娜王后行了一礼,这才坐下的——原本王宫里开宴会,除非是国王不在,不然不管什么主题的宴会,国王都是绝对的主角!哪怕是儿子的婚宴,正中位置也该是国王的。但以现在路易三世的情况,是绝无可能参加晚宴的,所以纪尧姆坐上了这个位置。
纪尧姆看着路易莎出现,看到她给所有人造成影响,然后就想到了在普法尔茨,他第一次见到她似乎总是如此,似乎一直如此。
之后就是晚宴了,其实晚宴没什么可说的,此时标准的宫廷大宴罢了。在食物堆砌有余、味道实在不足的情况下,就不用指望路易莎能多喜欢了。她尽力想在端上来的一道道大菜里找她能吃的,也确实偶尔有那么一两样食物还不错,但也就是这样了。
其他人眼花缭乱、食欲大开的盛宴,硬是被路易莎吃出了‘高贵端庄’的感觉——因为冷淡而显得高贵,因为倦怠而显得端庄。
当然了,一场盛宴,除了食物和酒这样的吃喝外,娱乐也是很重要的,不然大礼堂中间留那么大空间做什么?其中多数节目在路易莎看来也很不错了,表现出了王室婚宴该有的水准。
只有一类节目,路易莎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那是侏儒们表演的各种滑稽节目。此时的大型宫廷,贵人们有豢养侏儒的习惯。这些侏儒很多是专属于某位贵人的,平常就要就给自己的主人逗乐。而这样的宴会场合,也会派出来‘露一手’。
路易莎理智上知道,这是此时侏儒们的出路。侏儒一般都会去做滑稽艺人,混的好的成为贵人的专属侏儒,以这个时代的大环境来说,已然不错。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出路,他们甚至难有活下来的机会。
这有点儿像是华夏古代的盲人,如果出生在平明百姓家,家里又不打算放弃这个孩子,就会让这个孩子去做说书艺人、乐师什么的。都是不需要看得见就能做的表演者——这类行业在古代的地位极低,即所谓‘贱业’!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条‘活路’了。
然而,看到这些侏儒扮丑逗趣,以种种夸张的、甚至自我羞辱的方式达到表演效果,路易莎还是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路易莎当然知道,这个时有比这更悲惨的人和事,但看到和没看到是不同的。
纪尧姆注意到了路易莎的细微动作,看了看表演的侏儒,又看了看路易莎。他忽然想起来了,路易莎没有专属的侏儒,他在布鲁多宫廷受招待时,也没见过这类节目。忽然之间,就像是灵光一闪,他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您连这都不忍心吗?”纪尧姆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此前已经领教过一些路易莎的性格了,他认为她的同理心和道德感都太强了,根本不适合在权力斗场生存,最容易被人吃的连渣滓都不剩。过度的聪明也不能帮她,反而会让她更痛苦,因为那将是一种清醒地陷落,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下落。
什么都明白的人更痛苦。
但纪尧姆没想到,路易莎连这些侏儒的处境都会同情,甚至不忍——在纪尧姆这个中世纪人‘阶级分明’的观念里,同情的原因,难道不应该是设想自己也可能落入那个处境,于是自然而然感同身受吗?所以他不理解路易莎是怎么把自己代入侏儒的处境的?这根本不可能啊!
路易莎不理解纪尧姆说这话的意思,没有回答。
纪尧姆只能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这世界上有很多更残忍的事儿”
然后顿了一下,他又否定了要说的话:“不,算了,那些您都不必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