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激动得又张了好几次嘴,可惜,瞎激动半天,愣是没说出第二字。
“唉……”
周稔黛长叹一声,拍了拍皇帝的手,这令皇帝抖得更加厉害,他太激动以至语不成声,只抓着周稔黛的手越收越紧。
然而,周稔黛却道:“皇上想让我随你回宫,恕难从命。十二年前,你要我滚出京城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再回来。不过,”
“错,朕错!”
弘泽帝的意思是他十二年前做错了。
周稔黛却像是没有听懂般,兀自道:“不过,若皇上能允我夫君和儿子们回京过中秋,我也可以考虑在京城小住些时日。届时若京城或宫中有何变故,也能及时照应。”
弘泽帝整个人僵住了。
甚至就连抓周稔黛的手都放松了些。
周稔黛趁机轻抽自己的手,就见皇帝飞快地一把又摁住他的手腕,再次紧紧抓住后,皇帝微蹙着眉,显得不是很高兴,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依你。”
周稔黛便笑了,道:“若是朝局实在不允许他们回来,陛下能准允我北上也行。我只是很想念我的夫君和孩儿。”
皇帝连忙摇头,道:“他们,回。”
之前接到皇帝密函,约他见面,周稔黛本想拒绝。可是,当他想到北疆时局,便想借来见皇帝这一面,顺便把白冠英和儿子们都要回来,许多年没见,他实在是太想他们了!
如今事情办完了,他也不想再和皇帝耗,便起身要走,皇帝却依旧拉着他不松手,一如小时候那般,对他毫无保留的依恋。
小时候这或许还能勉强算是温暖的负担,如今这份依恋就只是负担而已。
“陛下,别这样。你我已是年近半百之人,儿孙都已满堂,该长大了。况且,我很多年前就答应了陛下,这辈子做个女人,我已经不是你的稔哥了。放手吧!”
周稔黛话音才落,皇帝一把扫掉了桌上所有茶具,一时间稀里哗啦一阵脆响,伴随着他盛怒的低吼‘不——’
毕竟是天子之威,这一声实乃盛怒之下的咆哮,直让走到门口的侍卫慎慎止步,甚至震慑得院里院外的所有人纷纷一愣!
白翛然的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他看着帮忙送信的侍卫停在门口,有些着急,低声问戚无涯:“想个办法咱们直接面圣吧?”
戚无涯不知白翛然焦急的很大原因是他在上山途中发现了自家的马车,便谨慎道:“皇上盛怒中,咱们再等等。”
可白翛然一想到那屋里很有可能有他母亲,而母亲很有可能承受了皇帝如此滔天的怒火,他就一瞬也待不住了。因此,他没有再与戚无涯商量,直接闯了进去,但门口的侍卫怎么可能会放他进去?自然是将他拦住了。
白翛然见硬闯不行,急得高声喊道:“吾等奉太子命恳请圣上回宫!”
这一嗓子出来,门口的侍卫们险些直接上手捂他的嘴了,这个时候惊扰圣驾绝非明智之举,因为皇上正在盛怒,一个弄不好被怒火波及就有可能小命不保,所有人都担忧地望向门口,白翛然更是满脸焦急,哪怕被侍卫拉住胳膊捂住了嘴,依旧紧紧盯着门口,希望屋中那扇门能赶紧打开。
屋里,皇帝正在平复情绪,周稔黛却若有所思,只因刚刚外面喊那一嗓子的人,音色令他感到亲切。他已经三年没有见白翛然了,自然也不知渡过了变声期的儿子现在说话是什么声音。可是,父子天性母子连心这话一点不假,周稔黛仅仅听了白翛然一句话内心就极受触动,他甚至甩开了皇帝的禁锢,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而后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险些失声喊出白翛然的名字!
虽然三年没见,白翛然声音变了,人也长高了,甚至退去了青涩的模样,长成了玉树临风的青年,但是在‘母亲’眼中,他依旧是世界上最闪亮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孩子!
皇帝一直盯着周稔黛,当然发现了他的异常,他也立刻走到了窗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位从仙君图中走出来的‘小仙君’正被侍卫们拉着胳膊捂着嘴——
不知为何,皇帝刚下去的火气,腾的又升上来了。
但是,几息后,怒火变成了惊讶,随即目光转到周稔黛脸上,恍然大悟,又立即收敛了所有情绪,板着脸道:“此子,无礼。”言外之意,朕惩不惩罚他,全看你。
周稔黛微微一笑,突然对皇帝深揖一礼,道:“是我教子无方,惊扰了圣驾,望陛下念在然儿年纪小,便饶他这次吧?”
皇帝被周稔黛冷脸拒绝了一下午,突然待遇一百八度转变,他甚至有些适应不过来,但是周稔黛温声细语的给儿子求情,他光听听这声音就觉得心里舒坦极了,又拿什么去抵抗人家软声求饶的魅惑力呢?
自然是,揉了把鼻子,答应了呗——
“也,也罢,依你。”
周稔黛又笑,这会儿都有些忍不住想抬手揉揉皇帝头发的冲动了。如果他还是儿时的那个心思单纯的弟弟,他一定会夸他一句‘弟弟乖’。
时光一去不复返,有时候返不回去的不仅是时光,还有人的感情。
“既然陛下有要务,那望平便告辞了。”
皇帝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甩了下袖子,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