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丽摆摆手:“刚才胡虫虫话没说?完,就哭得说?不下去了。夜鹞子虽然从宁州府衙逃走了,其实已经被?我们追上,自戕而死。”口齿清楚,遂将夜鹞子与?其修士同?伴大致讲了一遍,中间略去一些凡人不懂的洞天之事。
最后,道:“但他那俩同?伙逃走了。其实,我们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件事。胡虫虫怀疑是乩教卷土重来,要报复你们一门。你爹娘被?害后,乩教可?能?继续来害你和你的妻儿。”
“乩教原来是他们怪不得”张子健听到这二字,先是震惊,随后满面?痛恨之色:“十几年了,这些人竟然还没死绝!”
十八年前,张子健早已弱冠,对?当年内情十分清楚,也算得上乩教大案的亲历者。
“爹,乩教是什么?”门口响起几个声?音。
秦氏带着两个儿女站在门口,显然也将刚才的话题听得清楚。正为翁姑抹泪。
她身边,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也带着一些悲伤,但或许是自小随父母宦游在外,几乎没见过祖父母,脸上的愤怒、好?奇、惊讶之色更多?,朝门里探头探脑。
二人年纪都差不多?,均是十三四左右。眼睛一直往胡虫虫、李秀丽身上溜达。尤其是对?耳闻已久,但这次才亲眼看到人般说?话的“胡家阿叔”。
张子健道:“明儿,晨儿,过来,见过你胡叔叔,还有这位黑虎尊者。师弟、尊者,这是我的二儿子,三女儿。哥哥叫张斯明,妹妹叫张斯晨。”
少男少女就走了过来,一一见礼。秦氏也跟了进来,面?带悲伤,问道:“夫君,翁姑遭此大难,我们在外错过收葬,已经不该。奔丧守孝之礼却不可?废。何时动身?”
张子健道:“再?过七日。大郎从书院赶路回来还要几天。如今寺里事务正忙,我也要先交接了手上工作,才好?离开京城。”
“还有乩教乩教之事,不可?轻忽。我家的个人仇怨其次,这帮妖道隐患极大,若真是乩教重现人间,须得立刻禀明圣上。”
想到这里,张子健是一刻也坐不住了,就要出门:“虫虫、尊者,恕我不能?招待,须得立刻去奏明此事”
胡虫虫一旁听了,心内道,师兄果然一如既往,学了老师,一片忠君体国之心。
忙道:“师兄快去罢。乩教重现确实大事。朝廷早点?重视起来,有朝廷出手,人力物力多?了,也能?尽快抓到指使夜鹞子杀害老师的主谋”
张子健连哭皱了的官服都来不及整理,匆匆而走,临走前嘱咐妻子好?好?招待黑虎尊者、胡虫虫。
秦氏立刻就张罗起来,先是叫仆从们去整理房间,又叫张斯明、张斯晨去京城的大酒楼点?一桌好?菜好?酒来,要为李秀丽、胡虫虫接风洗尘。
她自己则陪着请二人坐下,单独与?李秀丽认识认识,再?与?胡虫虫叙叙旧。
刚坐下,还没絮叨几句。从张家的墙头飞进一阵又一阵的哀戚哭声?。还有锁链拖拽、男人凶恶的喝声?,女子孩童尖利的哭声?。
听得秦氏一阵阵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喃喃念道:“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
因其中还有女子、孩童的哭声?,胡虫虫问道:“嫂子,你家隔壁这是?”
秦氏道:“唉,还能?为什么事。无非是那桩舞弊案,牵连的人多?了去。官兵抓人的声?音。你师兄升官没几天,他的同?僚倒都被?抓了不少。这附近住的都是我们差不多?的人家,许多?人都同?朝为官。谁知,搬到这里没几天,邻居们没怎么见,喏,每天倒能?听到好?几次这样?的哭喊声?。”
“也不知道这一个个怎么想的,要干这杀头的勾当。”
说?到这,胡虫虫便想起来:“师兄得遇贵人,升迁神?速。却不知道,贵人是何方神?圣?”
秦氏抿唇一笑,见四下无闲人,因是胡虫虫带来,便也不对?李秀丽见外,以手指天,再?比了个三根手指。
胡虫虫不解,还想再?问,秦氏却只?笑不语了,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闲聊中,隔壁哭声?愈烈,那官差似乎在大声?说?:“老实交待,还有谁!多?举报,多?交代!”
便有个声?音慌乱地说?:“我想想我想想我知道了,还有个人,还有个人!就住我隔壁的!姓张的,在大理寺的,他家、他家孩子说?、说?过,他也、也失踪过七天”
秦氏听得面?色大变,竟猛然站起:“胡乱攀咬!这怎么一样?得来!”
胡虫虫不明所以,但也听了出来隔壁是在说?谁:“嫂子,这是?”
秦氏道:“这些时日,参与?舞弊被?抓的那些人,都有个共同?的特征,上考场前,曾莫名消失过七日。有些人就借此胡攀乱咬起来。可?那又关你师兄什么事!他是考上举人后,才莫名其妙消失了七天,但那都是近一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候本场科举都还没开始呢!与?他何干!不行,我得找人去告诉夫君一声?。”
李秀丽听到“失踪七天”,心上一动,垂下眼,正想问些什么。
门外却忽然响起哭叫声?:“妈!妈!不好?了!”
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双儿女,明儿晨儿都哭得满脸是泪,扑到近前:“我们去酒楼点?菜,却看到大队官兵,说?要去张家抓爹爹”
“所以,我们就跑回来了”
他们扑在秦氏的肚腹边,骤然变了脸,举起尖刀,捅进她的胸膛。
噗。
“跑回来,让你们,先去,死。”
张斯明、张斯晨抬起头,换了全然不同?的两张脸,变成了两个修士。
在这一瞬,整个张家忽然与?世隔绝,原先的市井杂音、哭闹声?,寂静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