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人留下的会所茶室包厢内,隔着茶海桌案,庚汝兰冷笑着看对面的青年:“我,说,人,话?”
茶室里似乎开了暖风,烘得空气暖涨,人也懒洋洋的。
庚野靠在沙发椅里,随意地岔着长腿,他眼皮半垂不抬,声线更懒:“领会主旨。”
“你的主旨算夸我还是我骂我呢?”庚汝兰依然没放过他。
庚野懒懒掀起眼:“你喊我带枝枝来,是为了给我上语文课的?”
那点“再说就走了”的威胁意思,浅淡清冷,又溢于言表。
庚汝兰似乎是被气笑了,转向别枝:“就他这狗脾气和耐性,你是怎么忍得了他的?”
庚野皱眉:“当面给我上眼药水?”
不等庚汝兰再开口,他轻嗤了声,偏过了脸,“你也不想想,我对她和对你们会是一个标准?可能么。”“……”
原本还有点紧张的别枝,在进到茶室内五分钟后,已经从面试状态转向看戏状态了。
这姑侄俩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跟唱戏似的,给她留下的能插话的缝隙都不多。
但,感情也确实不错。
而且庚汝兰和别枝想象中的成功女企业家的形象,可以说是大相径庭。衣着休闲,也不着饰品,看起来四十出头,没什么架子。
除了五官底子和气质之外,从头到尾都称得上一句朴素。
就连姑侄俩的相处模式好像也更像朋友多一些。
别枝观察了几分钟,就大概能理解,庚野进门前那句“她说人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样一番插科打诨下来,茶室里的气氛完全和缓了。
庚汝兰在和侄子互相嘲讽的间隙里,时不时拨来几句给别枝,不冷落她,也无关痛痒,都是些闲聊似的零碎话题。
就好像今天不是什么见家长,而是来开茶话会的。
这样的“茶话会”开过了半个小时,换过一轮的茶叶也沏到了第五泡。庚汝兰侧低着头,往公道杯里滤水,语气平淡如常:“我看你们感情稳定,年龄也不算很小了,考虑好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别枝顿了顿。
终于来了。
庚野侧眸瞥过她,然后才转回去,他语气懒散随意:“别操心。等到婚礼,总会喊你的。”
“听你这意思,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庚汝兰冷笑了声,抬眼。
庚野似乎听不出嘲讽,坐得四平八稳,眼都没抬一下。
“不客气。”
“……”
庚汝兰忍了,不再搭理他,而转向别枝:“婚不婚礼的,可以不急。不过孩子,最好还是三十岁前要。”
茶室里,无形的弦骤然绷紧。
别枝下意识地垂了眸,轻攥住手。
庚野垂下腕骨,在桌下的椅旁第一时间握住了她的手,同时用修长指骨很轻易地抵开了她要掐向掌心的指尖,改作手腕交错,十指相扣。
庚汝兰并未察觉桌下的动静,仍在说着:“……我也算是过来人了,这两年比较遗憾的事,就是没趁年轻弄个孩子玩玩。最好是三十以前,实在不行,三十五也可以。再往后,可就没那么多精力折腾一个小孩——”
“我丁克主义。”
未尽的话音,叫个冷淡懒散的声调截断了。
庚汝兰手中公道杯的出水跟着一断。
茶室内寂静。
连别枝都有些微愕地望向庚野。
庚汝兰先是扫过别枝,继而望定在侄子身上:“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么洋气的毛病了?”
庚野懒洋洋地半垂着眼,把玩别枝的指尖:“醋性大,没办法。”
庚汝兰放下了公道杯,温润的瓷质在茶海上碰撞出不轻不重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