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副校长个人对他这次的投诉事件颇有微词,原本要取消他实验班班主任的资格,作为惩罚,三年内不许他再担任班主任一职。然而副校长在群内委婉询问是否有老师愿意来接手这个职务时,竟然起了反作用,原本鸦雀无声的群内突然热闹起来。
部分老师一个劲夸赞陆瑞安做班主任的教学效果很好,不能因一时之过就抹掉他的付出和成绩,另一部分则委婉表示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承担起这样的重任,其中不乏有几个五班的任课老师从学生角度出发,表示五班的学生都很信服陆瑞安的教导,换班主任可能会有影响学生。
理由不一而足,总之所有老师都出其一致地拒绝做班主任,唯恐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接手。副校长见这架势,只好作罢,隔三岔五就转发教育厅的宣传文章在群里强调师风师德。
就连陆瑞安自己都没有料到处罚结果到最后竟然会比他预期的最好结果还好得多,中午和付欣一起吃饭时还忍不住提起此事,感激地叹气说自己辜负了同事的善意和领导的期待。
付欣笑盈盈地用笔尾轻敲桌面,打断他的歉疚:“你也把人想得太好了,其实是因为大家都不想做班主任,不准做班主任哪里是惩罚啊,明明是奖励。”
迎上陆瑞安些微困惑的注视,付欣失笑道:“做班主任也就每个月多两千块工资,要把自己所有时间卖给学校,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待命。但凡是学校下达到班级的活动和任务,不管是不是学生的,都要落在班主任头上,还要给家长做客服。做得好呢,就是校领导掌舵有功,下好了一盘大棋,做得不好就是班主任的锅,我才不乐意为了这两千卖命。”
“别说他们了,”付欣撇着嘴角说,“我当时最怕的也是副校长不准你做班主任,然后这担子就落我头上了。说句实话,如今哪个家长不是私底下偷偷找人给孩子补课。现在这情况,学生家长都抱怨课程密、作业多,我和六班的理化生老师也都不想布置那么多作业,孩子们苦,我们改作业也累。可如果不这样,学生成绩又怎么提升呢?恐怕咱们学校私底下进行一对一补习的老师还大有人在。”
“所以说啊——”付欣点到为止,“陆老师,你别再自责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陆瑞安知道她是好心宽慰自己,很快地敛起自己表露出的那些勉强算负面的情绪,将话题转移到学生和期末周来。
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响起,他下意识抬头去看看墙上的表,听到付欣的疑问:“陆老师,你有急事吗?着急的话先走吧,今天我值班,我待会儿去你们班上帮你布置作业就行。”
陆瑞安这才霍然惊醒,自己是在等下午下班的时间。
他赧然地对付欣报之一笑:“也不是很着急,就是想起早上走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给家里的猫把粮添够。”
付欣不疑有他,一听说他养了猫,顿时来了兴趣:“是上次你和那个朋友在车里聊的那只猫吗?我记得好像名字叫小呆?”
陆瑞安顿了下,轻轻颔首:“嗯。”
他有点心虚地别开视线——事实上那是祁扬的猫。
付欣没有察觉他的异常:“那你快回去吧,我去帮你盯着点五班的孩子们,反正今天晚上是我在语文组值班。”
“作为报酬——”她狡黠地一眨眼,“要多拍几张它的照片给我看看。”
“好。”陆瑞安失笑道,“要不你周末去看看它?它脾气很好,不认生。”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付欣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笑盈盈地摆了摆手,“快走吧陆老师。”
公交车外划过的依然是十年如一日的旧街景,陆瑞安却莫名感到一丝紧张。
心跳声随着电梯楼层数的增加而越来越响,几乎要让陆瑞安自己也觉得吵闹了。
钥匙严丝合缝地卡入锁孔中,往右一拧,啪嗒一声脆响——
陆瑞安不由屏住呼吸,将门缓缓推开。
他敏锐地捕捉到屋内飘来的饭菜香,心跳声在那一霎那猛然一滞,随之更加汹涌地跃动起来。
他等待几秒,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已经习惯的声音,也没有听到由厨房转向自己的匆匆脚步。
“祁扬?”陆瑞安往屋内走了几步,视线快速地扫过四周——
猫砂盆、猫碗是清洗后新换的,沙发用粘毛器清理过,猫别墅也重新清理干净,小呆正趴在窗户上的小吊床里睡觉。
餐桌上的菜热腾腾地散着雾气,桌上只摆放了一双筷子,筷子旁的骨瓷碗下压着一张黄色纸条,一字一句地清晰写着:
“公司要加班,我就先走了,菜要是凉了要记得热一下再吃。小呆的东西我收拾完之后陪它玩过了,晚上不会跑酷,你可以放心休息。”
——祁扬已经走了。
其实这才是两个人如今的关系本应该有的距离:作为前夫,他帮忙为祁扬提供一个在鼻炎未愈前养猫的场所;而祁扬也只需要把小呆相关的东西都处理好,至于留的饭菜,算是他的好心。
两个人本就不必见面。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会有点闷闷的不舒服呢?
陆瑞安捏着纸条,清晰地感知着自己的失落。
接下来一连半个月,陆瑞安都没能再见到祁扬的面。
可每天下午他回到家,桌上都会摆放好刚出锅的一餐饭菜,桌上的那张告知要加班的纸条也从第七天开始彻底消失了踪迹。
陆瑞安有的时候会恍惚地感到自己是不是有一位“田螺先生”在家,不然为什么总是会每天不仅做完所有家务、几乎将他的一日三餐都包揽却见不着人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