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凝兮叫住店小二。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凝兮假装随便问道:“那位说书的是谁,看起来年纪挺大了呀?”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二笑着解释道:“您说满大叔?他是我们这最有名的说书人,‘醒木一拍,满天雪来’说的就是满大叔了。做这行的,年纪越大,见得越多,说的故事也就越生动。整个远廓乡无人不知满大叔的名号,这十年来,他就是本店的活招牌。”
“原来如此。”
“我先去为二位传菜,您可以好好听听满大叔说的书,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去吧。”
凝兮盯着满大叔,好奇他究竟能说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雪山巅吹来阵凛冽风,远廓乡坐着个白头翁,木桌上摆两道牛羊肉,拍案前点一盏酥油灯。各位走马的住店的贪醉的解馋的您都往这儿看!”
“啪——”醒木一拍,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满大叔身上。
“今日有缘与众看官相聚在此,小小厅屋里共煎夜色,实乃小老儿荣幸之至。且看这男男女女衣着各异,酒香醉缠绵,烟光照十里,便不应问君来自何方,君去向何处。不如做个身外客,谈一谈他人喜乐,品一品别样人生。”
凝兮托着腮,仔细地听着。
“小老儿尤记,往年游南境之时,曾遇一稀奇事,现娓娓道来,与诸君共鉴。”
“啪——”醒木又一拍,满大叔绘声绘色道:“约莫二十年前,南境当地有一富商,靠贩卖香料发家。因着家大业大,招揽了不少人去他的庄子做工,其中就有一对家道中落的年轻兄妹。哥哥气宇轩昂,妹妹貌若天仙。富商表面端得一副菩萨心肠,实际暗生歹意,竟欲将妹妹纳作小妾!哥哥不允,富商便仗势欺人,派家丁将其揍得鼻青脸肿。兄妹二人一怒之下,将这阴险狡诈的富商告到了县衙。”
满大叔纸扇轻摇,扮作县老爷的姿态,说道:“堂下有何冤情,速速详细道来。”
“兄妹二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明,哪知官商勾结,这县老爷与富商早已狼狈为奸!此番状告不仅没能讨回公道,哥哥还因为‘诬告’之罪领了一顿板子!”
听到此处,堂下已经有见不得邪恶的正义之士沉浸进去,只恨不能立刻举刀砍了那可恶的县令与富商。
“众位看官莫急,待我细细说来。这妹妹生得花容月貌,脾气却丝毫不软弱。她心知权势强硬,无处可诉公平,当即就将伤都没好全的哥哥送去——参了军。”
满大叔利落地将纸扇收回在手上,声情并茂道:“正所谓男儿意气志凌云,将军枯骨无处寻。战场上刀光剑影,身后人孤冢荒陵。靠着顽强的意志与非凡的勇气,哥哥习得一身好武艺,竟真立下汗马功劳,带着官衔和赏赐活着回到了老家。可他没想到的是,妹妹身上却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十分有技巧地停顿了一二,为故事留足了悬念。
“妹妹怎么了,难道死了?”
“她留在此地,富商肯定会报复她的,说不定已将她强行占有了,真是可恨!”
“会不会妹妹偷偷逃了?”
堂下人七嘴八舌,纷纷猜起了故事走向。
菜已上桌,阿砚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一边吃一边还享受地点着头。凝兮对烤出来的羊肉也略有兴趣,尝了一口确实不错,又嫩又香。
在她的想法中,妹妹既然主动送哥哥去参军另寻出路,就证明她绝对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果然,满大叔说道:“原来妹妹假装温柔,自请到富商府中为妾,新婚之夜洞房之中,竟直接取下发簪,狠狠扎进富商脖颈,霎时鲜血喷涌而出,与喜房内的红绸交相辉映,那叫一个美不胜收!富商话都说不出一句,呜呜咽咽着立马就断了气。待到被人发现时,妹妹早已遁逃至城外。”
“好!大快人心!”有人欢呼道。
满大叔说故事的速度越来越快:“哥哥找了妹妹许久,翻越山川,跨过江海,终于在南境失地附近发现了妹妹的身影。三年不见,妹妹出落得更加动人。兄妹二人抱在一起,互诉思念。突然,妹妹抬起头来,情深意切地对哥哥说了一句话——”
“兄长,历经生死,吾心已明。从今往后,但愿不为他人姬妾,只想常伴兄长身旁。若兄长应允,山高水远,你我找个没人的地方,互相依偎着度过余生,再不理会世俗残凉,可好?”
“啪——”满大叔再次拍响醒木。
“一母同胞岁月长,天真烂漫性温良。朝遇贼人风骤起,暮散两地独彷徨。钗环染艳自流放,战功赫赫锦还乡。待到重逢归去日,竟把兄长作夫郎!”
“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