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他人故意产生错误认知的行为才可称为欺诈。我想问杨县令,还有张司市……”她将目光对准张司市,“我事先告知顾客一文钱一堆,未隐瞒分毫,顾客欣然接受,未生成错误认知,根本构成不了欺诈!”
“杨县令,我可以做证!”长脸商贩举手应声。
“那你来陈述!”杨县令发话。
长脸商贩作了个揖,说道:“草民的摊位就在这位小娘子的对面,三丈远的距离,能看清今日买卖的所有,因是两位年纪小的娘子,又很会吆喝,自然格外关注,小娘子确实未欺骗任何人,均是顾客自愿采买。”
“是的,没有欺骗!”跟着长脸商贩一起来的几位商贩附和道。
“那你未使用杆秤,属违律经营!”李大指着章婉清,双目瞪得贼圆。
长脸商贩立马帮腔:“李大,你自己干了何事心底难道没数?平日做买卖你们兄弟俩缺斤少两,低买高卖,以次充好,这样的事还少吗?要不要我今天当着杨县令的面一一道来。”
“少给我血口喷人!”李二气急败坏,模样似要动手,有人叫道:“杨县令,他要动手打人!”
“李二,休得胡来!”惊堂木一响,李二一个哆嗦,老老实实的站好。
“咳,咳,咳!”章婉清虚假的咳嗽两声,让翠儿将她扶正,她坐在担架上靠进翠儿的怀里,喘着气儿一字一句道:“杨县令,衡器是做衡量用,以此规范买卖双方等价交易,并约束商贾的行为,我虽未使用杆秤,但我的价格远低于商品的实际价值,怎么能算违律经营。不使用杆秤,哄抬物价才是违律经营;使用杆秤,缺斤少两才是违律经营,不仅违律还违背良心。”
她又看向张司市,目光如炬:“再说若我未使用杆秤,张司市应该提出警告才对,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带往市署,他是否徇私枉法是不是更应该去调查。”
她转移矛盾,将矛头引向张司市,有这么多对李大李二埋怨已久的商贩指证,今日他是脱不了干系。
张司市咬着牙,痛恨道:“你胡言乱语!”
知道自己理亏,找不到理由辩解。
“杨县令,请求您为民女做主。民女无父无母,只能靠小本生意谋生,今日是初次赶集,并非故意不使用衡器,听闻您心胸宽广,体恤百姓,必能体谅民女的困境。”章婉清陈述得情真意切,假意掉了两滴泪,期待杨县令能共情她,给她一个公正的判决。
“你个狡诈的恶妇!”李大气吹胡子瞪眼,指着章婉清骂道:“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住口!”杨县令阻止李大恶语伤人。
之后他认真听商贩们一一陈述李大李二往日的所作所为,个个愤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往日他们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忌惮两人的表哥是张司市,能忍则忍,如果不是这次无理取闹,污蔑章婉清,章婉清小小的人居然敢反抗,他们不知道又要忍到何时。
对比章婉清的勇敢,懦弱、胆小的他们自惭形秽。
杨县令果断做出判决:“章婉清,念在你初次经营,年幼不晓律例,本官就不计较你这一回,希望你引以为戒,不要再犯。但是事已至此,惩罚必须有,就罚你上缴今日收入的五成,务必交到市署。另外,因着你是被李二打伤,看病的所有诊费均由李二支付。”
“杨……”李二想要辩解,被杨县令的一个惊堂木制止。
“至于李大李二,先收押两日长长记性,往日欺诈行为待我下乡调查清楚后再定夺。还有张司市,协同他们二人为虎作伥,并案调查。”
审判之快出乎章婉清的意料,她暗自长吁一口气,这结果已经是她最满意的,万幸逃过一劫。
不过,她何尝不是投机取巧,利用假装被打伤骗取他人的同情。
法律不健全、执法技术落后的封建社会,若无权无势只求一个明哲保身相当难,她是不得已而为之。
幸好杨县令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章婉清想到原身,如若当时有此好官为她的父亲做主,也不至于遭人诬陷偷盗,最后落得个乱棍打死的下场。
一个官员的品性直接决定了一城老百姓的生与死、苦与乐。
所以离开前,章婉清告诉李二不用他支付医药费,希望他以后别再找她麻烦,并警告他如果想要双方平安无事,就少动些歪心思。
她无法短时间改变一个本性恶劣的人,只是对人性本善还抱有一丝希望,况且她还要在云中乡继续生存下去,得饶人处且饶人。
再说他未真的将她打伤,拿这个补偿她过意不去。
从县衙出来后,为表示感谢章婉清特意买了些点心送到郎中看诊的医堂,郎中未收,说是凭借多年看人识人的经验,早已料到李家两兄弟非善类,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回去的路上章婉清仍心有余悸,倘若未遇见像杨县令这样的好官和良心郎中,任她巧舌如簧,也无法化解今日困境。
她去云中乡里买了个杆秤,以后做生意少不了,又去打听了一些做买卖的注意事项,以防再被人陷害“进笼子”。最后给翠儿买了糖葫芦,临走前想到苏寒山,又给他买了酥饼。
回到桃花里时已近黄昏,夜风骤起,吹落一地桃花,苏寒山清冷的身影立在桃花树下,眼巴巴的瞅着她们回来的方向。
乍见她们的身影,蹙着的剑眉立时舒展开来,“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