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机舱外,第三自然的太阳已经升上了海平面。碧波万顷的大海上金光点点,不时有鲸鱼喷出水雾,在空中划出道道彩虹。
白典很快就看见了深海渔场,这座庞然大物如今拥有了第三种全新的使命——检测海洋生物的意识状态。
听卫长庚说,道德委员会的人带来了极为复杂的精神力探测装置,还有几位一级向导受命长期驻守,看起来这次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遗漏的受害者统统找到。
可是找到之后又会怎么处置?谁能保证绿医生一家的故事不会重演?
一定还是会重演的吧。
那天他在无意中听见蓝时雨和卫长庚聊天,说道德委员会这边已经决定不会对外公布绿医生的详细资料,以免他的家人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但很难保证其他经历过这件事的人会不会被自媒体威逼利诱——也许这只是时间问题。
保险起见,委员会决定将那一家人迁回三区并给予新的身份。但是作为代价,这家人今后恐怕也会被视作密切观察对象,一举一动都不得自由。
白典原先紧张期待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地蒙上了一层阴翳,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会毫无芥蒂地融入即将抵达的那个世界——自己会是“多数人”吗?抑或只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少数派”。
这让他忽然感觉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孤独。
飞机在经过深海渔场之后迅速爬升,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平流层。巨大的云层在白典脚下铺展,看起来就像是东极岛的茫茫雪原,可是理智却告诉白典,自己距离“出生地”已经越来越远了。
两个小时的航程很快过去,当飞机第一次下降高度的时候,客舱里响起了AI乘务员甜美的声音,提醒各位从东极岛返回大陆的乘客,这里虽然也是冬天但气候温暖,请酌情更换衣物。
白典按照语音提示按下扶椅右侧的按钮。一道弧形光幕旋即垂落,并将他的座椅围住。他想了想,从行李箱里取出了纸盒中的衣物换上,再将将光幕调整成穿衣镜模式,确认全副行头的大小尺寸完全合适,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
他对着镜子来了几张自拍,并将照片统统存入辅脑。这时候他才发现刚才塔夫给他拍的机场照也已经被卫长庚丢了进来。
照片中的白典仰望着大厅高处的指示牌,嘴唇微张、一脸迷茫,而他背后的落地窗外就是冰雪消融中的远海,阳光筛过窗棂洒落在他身上,像两只展翅欲飞的翅膀。
第043章纯洁的恭维
换好衣物之后没过多久,飞行器就开始了第二次下降。低矮的云层向后方退散,万顷海涛再度映入了白典的眼帘。
如果说东极岛的海是喜怒无常的,冷酷与狂躁是它的两面,那么眼下的这片海洋就应该用热情来形容。它是明亮的宝蓝色,每一朵浪花上都有一缕金色的阳光在嬉戏。
白典很快就看见了海岸——那是巨大的、色彩斑斓的大陆的边缘。海浪拍打金黄色的沙滩,留下层层叠叠蕾丝般的泡沫。藏青色的海滨公路两旁,常青棕榈树垂挂着金红色的果实。更远些的地方,一排排红顶的洋房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植被深处,而那些躲藏在绿叶中的姹紫嫣红,一半是花,另一半则是各式各样的鸟类。
……简直就是一场色彩大爆炸!
还没等白典做好心理准备,飞行器已经稳稳地降落在了港口附近的机场。等到安全带指示灯熄灭,他走出飞行器,穿过一段短短的廊桥,直接进入了机场到达层的指廊。
这是一座远比东极岛机场宏伟许多、也繁忙许多的超级空港。放眼望去,高大的建筑物似乎看不见尽头。
这也是近两个月来白典第一次亲眼看见那么多的人——不再只是各怀心事的成年男性,还有女人、老人和小孩。他们穿着风格各异的服饰,推拉着五颜六色的行李箱,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相伴,彼此之间的谈笑言语交织出厚厚的一层白噪音,听上去竟格外令人感到安心。
这才是人间该有的风景。
白典清空了思绪,徜徉在这片暖意融融的白噪音里。关于这个世界的忐忑和疑虑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他跟着人流走出一两百米,进入了到达大厅。这时一个陌生的ID通过辅脑向他发来了通话邀请。白典很快就在不远处的室内摆渡车上看见了对方。
那是一位如同港口的阳光一般引人瞩目的高大男人,有着健壮的体格,巧克力色的短卷发和小麦肤色。虽然是冬天,可他却只穿着牛仔裤和花哨的短袖T恤、还戴着墨镜,露出胸肌上半条丝丝吐信的眼镜蛇纹身。
浮夸男——白典默默地给对方贴上标签,并忍不住怀疑起了卫长庚看人的眼光。
“前辈说他忘了提醒你,下机之后等我来接就行。”
浮夸男下了车,大步朝着白典走去,一边伸出手来:“泰华,哨兵。目前是刺云哨塔的次席。”
白典与他握了握手:“前辈……是指卫长庚?”
“他跟我们的陶首席是好哥们儿。你的事前辈全都交代过了。你看今天也不早了,我先带你在花港逛逛,顺便了解了解刺云哨塔,明天再去主城的公所。要紧事明天下午就可以办完。你要是不赶时间,就在花港多住几天;要是想回去,最快明天傍晚就可以回到东极岛了。”
安排得倒是明明白白。也对,都是能当上次席的人了,起码在待人接物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白典又默默调高了对于泰华的印象分。
可没想到,下一秒泰华突然上前半步,托起了白典的右手。
“虽然有点唐突,但是你比照片上的还要美丽,所以我能问问你是开放主义者么?是的话……”
好歹看了这么多影视剧、又上了快两个月的网,白典已经不再是当年一问三不知的小白了。所谓的开放主义者说得难听点就是滥交主义,打着自由的旗号与复数人保持着亲密的身体关系,而且绝大多数能够很轻易地将欲望和情感割裂开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未来奇葩。
“我不是。”
白典抽回自己的手,同时阐明立场。
“好的,无意冒犯。”
泰华举起双手表示绝不纠缠,接着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