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寻……”他梦呓般冲着方麒年喊出陌生的名字,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但在被碰触到前,方麒年便受惊似的退开了。他的举动让商禄眼里的雾稍稍散开一些,露出了其后冷冽的本质。
方麒年对上他的眼瞳,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心想,完了,他要被赶出去了。
“对,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只是想要补救,想要做点什么缓和尴尬的气氛。
可始作俑者的商禄,却只是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而冷淡地注视着他,并没有试图解释什么。
就这样无声地过了两三分钟,方麒年内心焦灼一片,手揪扯衣摆的力道都更大了。
“你长得很像我过世的妻子。”商禄终于开口,语调慵懒。
方麒年错愕地抬头,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然而商禄也没想他明白,只是自顾自补了一句:“特别是……嘴和下巴的弧度。”之后又不再说话。
方麒年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唇,心里渐渐有了点模糊的概念,对于他为什么会被商禄善待,会被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接纳的概念。
那一刻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比起割肾,这事也够让他头皮发麻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着他说你很像我死了的老婆……太变态了。
他甚至已经做好商禄要是敢扑上来他就抄起一旁台灯打残他然后夺路而逃的准备。
可是……对比了下对方高大的身形和自己小鸡仔一样的体格,方麒年绝望的发现,兴许自己打不过对方。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商禄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的想法,拧着眉心,用略有些嫌弃的语气说道,“我不是同性恋。”
你最好不是。
方麒年已经开始规划最佳逃跑路线,嘴上干笑着敷衍道:“嗯,我看您也不像。”
商禄嗤笑一声,突然站了起来。
方麒年如临大敌,疾退几步,结果撞到身后的沙发,失去平衡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手忙脚乱地赶紧又起来,手上莫名抓了个枕头,隔在他和商禄之间,仿佛是个阻挡攻击的盾。
商禄整了整衣襟,眼里讽意更浓。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今天我有些累了,你也太过紧张,不适合谈事情。过几天我会再来,到时会明确告诉你我需要你做什么,你该做什么。你可以将它视作一份工作,和我提任何你想提的要求。”他往门外走去,“当然,你也可以就此离开,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你。”
房门轻轻闭合,方麒年瞪着那扇厚实的大门,抱着靠背怔怔坐回沙发。
商禄的话他只听懂了最后一句。他在沙发上上坐了半宿,将房卡揣进兜里,偷偷摸摸出门,下了电梯,一路从酒店大堂出去,沿着滨江大道走了半小时,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他环伺四周,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你们出来,我知道你们跟着我!”
等了片刻,除了江边的风徐徐吹乱他的头发,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再没有别人。
还真没人拦着他。
他被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搓搓胳膊,摸着裤兜里的房卡,又在江边的景观椅上坐了下来。这一坐,就坐到天蒙蒙亮。
他见到日出,听到鸟鸣,呼吸着岸上潮湿的泥土气息,这才驱动僵硬的四肢从石椅上起身,一步一步,比来时更缓慢地往酒店走去。
用房卡重新刷开房门,桌上已经摆上精美的早餐。
这不还有几天吗,先再混几顿饭吧。方麒年想着,在桌边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商禄再出现,又是一星期后的事。方麒年有时候都怀疑这是不是对方的某种策略?用浮华的生活腐蚀他,让他在奢靡中逐渐迷失自我,沉醉其中,这样当对方提出一个不算很过分的要求时,就很容易成功。
而商禄的确也成功了。
方麒年可以继续享受他现在所享受的一切,甚至更多——酒店顶级套房,精美三餐,以及一张大额透支信用卡。
只需要做一点小小的改变。
在商禄到来时,他必须换上女装,扮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这便是他换取优渥生活的全部代价。
商禄并不会对他有任何肢体上的侵犯,也不会和他谈情说爱,他更像一个……高端的人工智能娃娃,负责在雇主需要时扮演一个可以让他追忆往昔的替身。
为了让他气质更接近自己亡故的妻子,商禄甚至给他请了家庭教师,教他文学、钢琴、还有油画。
这份工作实在跟梦一样,太轻松了,轻松到不可思议。
商禄不太正常,方麒年感觉得出,但方麒年不在乎。他甚至暗暗祈求过老天,让商禄永远这样疯狂地爱他的妻子吧,他愿意一直做这个替身。
那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替身竟然一做……就做了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