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三年,屁事不成,倒是更认清了自己是个废物这一事实。
废物就该待在尘土中,在泥泞里挣扎,然后绝望地越陷越深。
他该早点认清现实,早点放弃挣扎,这样也能少受些苦,起码……不用到这一步。
“怎么回事?”
嘈杂的人声中,一道格外磁性低沉的嗓音,像顺滑柔软的红丝绒一般,穿过人群,滑进了方麒年的耳朵里。
方麒年当即打了个激灵,不自觉抬起了脸。
“先生,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把我们车窗给砸了,还让我只管报警!”老刘忙不迭向老板解释起前因后果,一分神,手里力道就没那么死,叫方麒年得以找着机会抬头。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做工精美,鞋面没有一丝污渍的黑色系带皮鞋。往上,是笔直的灰色裤管,白衬衫,弧线优美的下巴,厚薄适宜的唇,笔挺的鼻梁,以及一双低垂着的……毫无感情的眼眸。
商禄见到他的第一眼,必定是不存在任何旖旎心思的,这点方麒年很确定。
对方甚至可能都没把他当做一个人。他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张路上的小纸片,突然溅到裤脚的泥点,或者读书时窗外没来由响起的一声噪音。让人在意,但转瞬即忘。
商禄晚上喝了点酒,刚出饭店时特地解了衬衫最上头的两粒扣子,这会儿酒劲上来,不仅觉得热,还有些头疼。
一听报警,他蹙眉道:“报警太麻烦了,不要浪费警力,也没多少钱,把他放了吧。”
事后方麒年想来,觉得可能是对方怕媒体瞎报道,这才不愿意报警。
然而对当时的方麒年来说,不报警就相当于这晚白忙活一场,商禄肯干,他可不愿意。
他猛地挣脱老刘的桎梏,一把抓住商禄的裤管,奋力昂起上身道:“不行!必须……你们必须报警!”
那一瞬间,他对商禄简直产生了一种近乎痛心疾首的荒谬情绪,觉得对方真是白长一副资本家的嘴脸了。
老刘见他这样激动,怕他伤人,扯住他头发把他整个人都往后扯。
方麒年的背反弓成了一道月牙的形状,他痛呼着,眼里迅速积聚起痛楚的泪花,手指只能被迫松开裤子去护自己的头发。
昏暗的路灯下,商禄彻底看清了方麒年的脸。
方麒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清透明亮,又不是完全不知世事。像两颗被打磨得特别好看的珠子,经历的磨砺越多,就越能显现他真正的火彩。
但商禄却对这双漂亮的眼珠子不屑一顾。
他视线微微停顿在方麒年的唇上,这双唇唇角微微带翘,上唇中央有颗饱满的唇珠,下唇相对略厚一些,颜色是不太健康的淡粉色。因为疼痛,方麒年稍稍咬住下唇,使它的颜色更惨淡了些。
商禄长久地凝视着这双唇,直到被一声巨大的肠胃嗡鸣打断思路。
这声音自然是饥肠辘辘的方麒年发出的,他一天没东西,这会儿饿的浑身出冷汗,头发还被人抓在手里,悲从中来,眼里的泪摇摇欲坠。
商禄胳膊上挽着西服外套,缓缓在方麒年面前蹲下,托着下巴看他。
“饿吗?”
方麒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泪眼朦胧看着对方。
商禄意有所指扫了眼饭店内,继续道:“饿,我就请你吃东西。不饿,就滚远点,别挡着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