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春觉得,刚才他喊的那一声舆图有些大意了,这哪是什么舆图啊,活脱脱就是一张小儿涂鸦大作呀。笔触,线条,清奇的就差没惊天气泣鬼神了。
“你这画的……呵呵。”
这也就是侄子,要是亲儿子,他早一巴掌,把那图纸糊他脸上了,这画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没拿过笔吗?太丢人了。
“打哪儿学的?孩子都比你画的整齐些。”
明明想骂他浪费笔墨,可最终林大春还是厚道了一把,将话吞回去了一半。
韩秋生知道自己画的不好吗?那自然是知道的,这就是他故意的,能不知道嘛。可他能说?不能啊,不然这么和舆图划清界限呢?如今他可是官,该谨慎还是要谨慎滴。
“哎呀,您管这干嘛,能看清楚地形不就成了?您看这里,这是三里镇,这里,这是房山,这是昌平,这是宛平,这里,这是北风口,还有这……”
哦,确实,虽然画的不怎么样,可这地方位置都没错。不过点着几个地儿……
“你的意思,让我往这些地方去倒腾?这倒是容易,怎么的,都在京兆府,换起来容易。”
“姑父,我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是想说,您啊,尽可能避开这几个地方。”
嗯?这又是为什么?这几个都不是什么繁华地方,多附和老爷姨娘嘴里说的低调要求啊?往里头一塞,个地方一转,谁还能想到这是京城出去的?毕竟自来只有周围往京城里挤的,没有傻不拉几往外挪的不是。
韩秋生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有这么说的道理。
“这几个地方确实不算繁华,可就因为他们是京兆府范围之内,所以啊,这附近旁的没有,各府亲眷和管事家的田地却绝对够多,到哪儿,呵呵,姑父,您怕是都能遇上熟人。如此,哪里还能达到想要遮掩的目的?”
是了,是了,他差点漏了这一点,怎么就忘了这些人,别看这些人不起眼,可真要传起消息来怕是比旁人都容易,也更广些。一个不好,怕是连着江南都能知道喽,毕竟这豪门大户可有不少人家在南面也置办了田地的,而管这些的人,和在京城周围的管事,多有往来不说,甚至还有相互调任的。
“若是这样,那我这……”
林大春将手慢慢的移动道地图上京兆府之外,看了看周围的地势,然后眼睛一亮,将手点到了东北角上的一个位置。
“这里,我若是没记错,这里有个不大的边镇,因为附近土地贫瘠,故而这里的人多以小商小贩维生,而且因为贩运的多是海边的各种干货,所以和海边各村相交颇多,若是将户籍放到那个位置,想来没有多少人在意。而且还能借着贩运方便的借口,在海边三个县里转换户籍,只要每到一处买上个宅子,然后假做亏本外出投亲,或者要回老家什么的,人离开再久,旁人也不会多想。”
“这确实是个好地方,不过想要真做到难以查探,姑父,除了这一处,您还得另外再寻一个地方,也同样的来上几次才行,如此才算是彻底遮掩了痕迹。”
“不错,确实该这样小心些。那么头一处是这东北角……,那下一处就放到西南角,这里,这边我记得山地较多,出产药材,同样商贩云集,流动人丁不少,在这里换上两次,想来就能彻底成了。”
可不就是能成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是真有人想细细的查探下去,那耗费的功夫也不知凡几,不过是结亲罢了,有几个会花费那么多心思这么查?就是有仇人,这么折腾下来,能不能有这个毅力一查到底都未必呢。
林大春眼见着自己要办的事儿有了稳妥的法子,心下立马就是一松,脸上也浮出了几分笑意。只是当他抬眼看向韩秋生的时候,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可惜起来。
秋生这孩子真真是什么都好,心思够细,办事儿也够周全周到,这样的本事若是出身好些,打小就好生教养着,那到了如今怕不定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官了吧,便是六品、五品也能指望。
可偏偏……万般都是命啊,好在虽然如今只是靠着恩赏得一个没什么人看重的虚名,可到底也不在是人人欺负的草芥了,哎,该知足,该知足啊。
林大春在外头不怎么说话,看着有些木讷,可内里却比谁都明白,知道有些话只能心里想想,万不能说出口,免得让韩秋生心生怨望,从而坏了性情,所以这会儿他只笑着拍了拍韩秋生的肩膀,夸了几句,就直接换了旁的来说。
“要走这么几处,还要算着时间去,如此,抛费在这些地方的时间怕是不会太短,秋生啊,你可有往这些地方置办产业的相头?若是有,就和姑父说,顺手的姑父就能帮你办了。”
到这些地方置办产业?
韩秋生失笑着摇了摇头。
“姑父,我不是您,更不姓贾,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置办产业,那和把银子丢河里有什么区别?还是别做梦的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这里是人生地不熟,可有人熟啊,那边看着远,可你仔细看看,离着贾家那几个庄子可不远,只要和你焦大伯说一声,再让他领着你去几个庄头那里送上写礼,自是有人能帮你看着几分。”
“您也说了,这还要托焦大伯,那岂不就是要焦大伯欠人情?他这一辈子,哪怕是为了儿子都没干过这样的事儿,我哪有那个脸。”
林大春可不觉得韩秋生没这个脸,光看这些日子焦大一家靠着自家这侄子的那些布挣了多少银子,置办了多少产业就知道,只要自家这傻小子愿意张嘴,焦大那老小子肯定立马就奔走起来。
焦大那人最是不爱欠人情的,能有这么一个机会还上秋生几分,他怕是做梦都能心里轻松几分。不过他同样也知道,秋生这孩子厚道,从不将这样的事儿当成恩情,所以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欠不欠的,还不还的,这都是焦大和秋生两个人的事儿,他一个当姑父的何必管的这么宽?秋生这样其实也挺好,最起码人品、名声挣了。
林大春这边确定了要这么做,第二天就匆匆的和贾代善禀告了一声开始出门,临走还带走了宁姨娘的那个堪堪二十出头的弟弟。而这一走,就是足足一个月,等着林大春回来……
“姑父,您这一趟……难道不顺利?”
看着一回来就先来了他这里,板着脸,满脸遗憾的林大春,韩秋生觉得自己开口问话都有些迟疑了。
他们不是盘算的挺周全的吗?怎么还能出岔子?难不成那东北方向的县城地方不好?有贾家的对头?再或者那边情形不对?
韩秋生连着可能的民变都琢磨了出来,却不想林大春叹息过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