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永宁宫内,议论纷纷。
张荦正在小厨房,拿刀切菜,为惠妃娘娘准备早膳。
小太监们趁着主子还没醒,声若蚊蝇地七嘴八舌。
有人说,兰才人每日清晨归来,眼下都是一片乌青,又累又没睡好的模样。
还有眼尖的说,今儿早上,兰才人带回一箱子大大小小的书册,上头用锦缎盖得严实,似是皇帝给的神秘赏赐,轻易不让人见。
厨房角落,一身高体宽的中年男子曲腰窝坐,仔细留神盯着炉上的燕窝,嘴里却随意散漫地嚼着一块槟榔,“一群嫩崽子,懂什么呀?”
“呦,王福平,您懂得多。”一白面小太监凑到中年男子身边,贼眼嘻嘻道,“您给我们大伙儿讲讲。”
王福平闭目仰天,啧嘴道:“一个是妙龄初开,一个是春秋正盛,阴阳两合,如鱼得水,自然干柴烈火。”
他边说还边摇头晃脑,颇为享受地眯着眼,“那一箱小册子,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
“嘿,是什么呀?”白面小太监懂了也装不懂,嘴角歪笑地凑上去追问。
“春……”
“哐——”地猛一声,张荦大刀落下,惊得王福平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王福平看着砧板上一条被直直砍下脑袋的大鱼,责骂道:“这鳜鱼被你一刀斩了首,还怎么做型啊?以往做事最是稳当,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王福平是永宁宫小厨房的总管太监,底下人办岔了差事,说叨两句理所应当。
张荦垂头挨训,一副恭顺不回嘴的模样,眼里隐含的凶光却丝毫未退。
他一把摆下手中的大斩刀,另从架子上选了一把锋利的薄刃尖刀,手提尖刀,昂着脑袋,大步流星地朝屋外迈去……
他又一把揪起眼前的活物,毫不犹豫地一刀直抵对方喉管,止不住的鲜血汩汩涌出,溅了他一身。
任对方叫喊挣扎,痉挛抽搐,他狠厉的眼神也未见半分动容,残酷阴鸷得如同一个冷血杀手。
于是傍晚,兰芷刚补觉醒来,桌上便多了一道浓香四溢的乌鸡四物汤。
张荦福身禀道:“惠妃娘娘特意嘱咐给主子补身子的。”
兰芷早上一回来就睡得昏天黑地,连日熬夜的脸蛋红润了不少,正觉胃里空空。
她睖眼打量桌上的汤,心中思量:惠妃让准备的?
这乌鸡四物汤是道补身体的药膳,益气补血,适宜女子食用。看来惠妃是担心她身子弱,连日承宠,要给她补补。
惠妃娘娘神通广大,本来兰芷还以为自己被皇帝召幸,是惠妃的手笔。如今看来,皇帝究竟做了什么,惠妃根本不知情。
惠妃确实有意要自己宫里的兰才人分宠,或许也曾在圣前美言,皇帝正好顺水推舟,既应了惠妃的美意,又成全了自己的心思。
可皇帝的心思究竟是什么?连续三天了,兰芷还是没搞明白。
也许在这宫里,任何人再神通广大,都强不过皇帝神通广大。
张荦上前将砂锅盖子揭开,鸡汤的醇香,混杂了山药的清香和板栗的糯香,轻嗅一口,还隐隐夹杂着当归和黄芪的药香,五味层叠,一下子满室盈香。
角落的迎春忍不住侧目探望,连院子里扫地的孙喜来也循香溜了进来。
张荦望着兰芷放光的双眸,嘴角不动声色地轻扬,正要上前准备拿碗给她盛汤。
“多谢惠妃娘娘体恤。”她说这话时,声音客套而冷淡,继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张荦,似乎客气话讲完在下逐客令。
他探向汤匙的手僵住了,忙缩回袖中。是啊,他已经不是兰芷院子里的人,为她布菜盛汤,似乎也没什么资格。
迎春见两人气氛异样,忙上前和事,“张荦你先去前院忙吧,我来伺候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