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背影笼在金黄的彤光里,似是本身就会发光般好看,红药不禁仰头多看了两眼,天胄贵子,岂不就是天生自带万丈荣光。
正在红药愣神之际,身后的墙头落下一点动静。她迟迟转身,见地上多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是裹着石头从朱墙外丢进来的。
红药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小太监顽皮捉弄她,随手捡起纸团,就要发难,刚拆开纸团一角,她眼前一亮,劲秀有力的字迹,言语间谦恭有礼,一点不摆身居高位的架子,是湘王祁溯。
他应是知晓了之前兰芷传密笺的事,感念红药从中费心递信,宽慰她‘无辜’受牵连,并拿她当知己,倾诉自己年少无知痴心错付。
信文最后还有一句:青鸟衷情,静候啭音。
红药刚看完,忙攥紧纸团揣到胸口,又碎步到院门口,那个身披彤光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了重重红墙间。
此后好几次,只要祁溯从后院经过,红药都能从地上捡到一封纸笺。她开始总是不抱希望地等待,一拿到纸笺却又迫不及待地拆开,然后指尖就忍不住地抚上那最后一行字:
青鸟衷情,静候啭音。
接二连三收到纸笺后,红药开始瞄准着祁溯一来永宁宫,她就守在后院,等待回回没有落空,她的心中越发按捺不住地雀跃。
又是一个霞光醉人的黄昏,红药从怀中掏出自己从小佩戴的青玉坠子,仔细系上一封方胜字笺,眼见着祁溯将要走到后院墙边,她使了些劲儿,将东西一把掷了出去。
她贴在墙内,墙外的脚步声果然停了。
她满心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幻想过好几种可能,却没想到院墙外的脚步声一下子嘈杂起来。
红药眉间拧动,正一头雾水,后院就涌进了一大波人。
琴姑领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太监和宫女冲进来,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红药六神无主间,几个宫女就冲上前,猛力将她按跪在地上。
接着,惠妃娘娘缓步踱进院子,身后跟着鹰眼深锁的湘王殿下,还有面色冷淡的兰才人。
红药一向自诩聪慧,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厉眼瞪着兰芷,“是你的圈套?你故意伪造湘王的信笺,引我上钩!”
兰芷大方承认,“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你若非心存妄念,本就企图攀龙附凤,怎会上钩?”琴姑没好气地甩开青玉坠子上的字笺,“此等□□之言,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写得出来!”
张荦引着几个惠妃身边的宫人前去搜红药的房间,此时正好完事过来。
他跪呈上一只信匣,里面大大小小二三十封信笺,全是统一叠成菱形方胜的样式,“红药姑姑,你们老家的人习惯将信笺叠成这种样式的方胜收存起来吧?我认识一个小太监,也喜欢这样叠信。”
他又将在红药房中搜到的一沓纸张,还有上次兰芷夜邀湘王的密笺摊在惠妃面前,“这两种纸一模一样,主子房中是没有的。”
兰芷睨向红药,“水纹花帘纸,是你从家中带来的吧?这纸价格不菲,我是用不起的。”
张荦冲惠妃磕了个头,“启禀娘娘,上回所谓的夜邀密笺,是红药姑姑模仿主子的笔迹,蓄意伪造,她还偷盗八宝点翠簪,害得主子蒙受不白之冤,请娘娘替主子做主。”
红药不甘心,挣扎着仰起头,“你说我拿了点翠簪?那就不能是你拿了我的花帘纸吗?”
兰芷嗤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接过琴姑手中坠青玉的字笺,指着上头的一行字:青鸟回啭,此情漫漫。
好巧不巧,上回所谓兰芷写的密笺中也有一句,“脉脉此情谁寄,云中青鸟衔与。”
连用词习惯都一样,今日她传青玉字笺,是被当场捉拿,根本无从辩解。
红药这回百口莫辩,可她确实与湘王并无私情,一切都是兰芷的心机圈套而已,她竟然败在这样一个不堪的贱婢手中,一个她从未瞧上过的卑劣小人,叫她如何甘心?
她慌乱的双眼不禁发红,无助地投向一旁的祁溯,“王爷,您知道的,我与您并无私情,我们连话都没有单独说过,您能不能……”
祈求的话还未说完,祁溯就转身走了。
湘王殿下长于深宫,早就厌倦了后宫中争风吃叩扣峮思而尔尔吴旧一四弃,来看更多吃肉文醋的阴谋诡计,如他们这般磊落高贵的君子,根本不屑沾上这些毫无意义的小打小闹。
何况,这种整日做着美梦意欲攀龙附凤之人,他见多了,他嫌恶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腆着脸朝他身上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