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感情之事,自然也是无人再敢置喙了,两位城中于七十年前,正式结为道侣,其后共治玄武城,征讨魔道,击杀劫火太岁,伟绩无数,只是如此风光无限,感情美满,却
也容
“也谈不上本该吧?”杜子衡插话说,“依前辈方才所言,神剑择主本就不是全然看修为天赋,月影剑因为顾城主才选择苏城主也不过是猜测,也许是月影剑原本就想选择苏城主呢?”毕竟苏寒云其实也很优秀,或许天资不如旁人,但他与顾今朝主政时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若置身于苏卓羽那个位置,又哪能轻易看开呢?”道人说,“说是一朝跌落云端也不为过,择主仪式前,他是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剑主,荣耀权利都唾手可得,但仪式后,他就是无人问津的落败者,家族以前倾斜他的目光和资源,统统都转投
本来名不经传的苏城主身上。
“而且,这苏卓羽跟苏城主其实还有一段过往,苏城主出自苏家远支旁系,甚至不在城主府中居住,本来是没机会在年少时便结识顾城主的,但是他父母在外游历时,意外遭遇魔修而双双亡故,彼时苏城主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是苏卓羽的父母看他可怜,将他接到府中照顾着的,也由此,苏城主才会结识顾城主,顾城主也才会情根深种,有了后面那一串事情。”道人说,“道理我们这些外人看得明白,但在苏卓羽看来,分明是他家有恩于苏城主,苏城主却恩将仇报,抢了他的机缘和未来,这叫他如何不恨呢?“他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吗?”郭朝阳一副担心神情,俨然对这个爱情故事入戏很深。
“自然是不少的,这几十年间,大大小小,明里暗里,他针对苏城主使过不止一次绊子,也挑衅动手过数次,苏城主基本都忍了,但是在十年前,苏卓羽又一次出手暗害,这回他甚至想取苏城主性命,却反被苏城主所杀。”道人说,“也正是因为那一次,苏城主负伤在身,至今不理政务。”几人纷纷恍然,明白了顾风先前不便言说的事便是指此事。
“那这样说来,苏城主亲手杀了自己堂弟,那也是事出有因,苏卓羽动手挑衅在先,为何说是苏城主德行不端呢?”杜子街道。“对啊,明明是苏卓羽想杀苏城主在先,只是他没成功嘛,这不过是咎由自取,怎么就是德行不端了?”郭朝阳也道。“二位小友非是玄武城中人,不了解城中对血缘族系的看重,同姓家族间向来守望相助,即便有错,也该请家中长老以家法公开定夺,哪能这样私下内斗处刑呢?而且依各大世族的规矩,子弟间血脉同源,无论犯下怎样的过错,也几乎是不会对同族处以死刑的,苏城主此举,虽有道理,但在城中绝大多数人看来,却也太过狠绝无情了。”道人叹道,“而且苏城主在理政时本就行事冷酷严厉,不像顾城主般温和,愿意听人劝解,因此树敌不少,百姓间口碑也一向不佳,加上杀死苏卓羽这事,自然就越来越差了,不过顾城主下了严令,诋毁苏城主者,将被下狱问罪,因此平常没什么人敢谈论此事,只是如今地动频频,恐慌急乱之下,方才脱口而出。
“但是将地动一事怪罪于苏城主身上,未免太没道理。”郭朝阳不平道。
“是没道理,甚至那祭祀仪式也没什么道理,但百姓还是连连举办,无非求个安心,为这不明缘由的地动找个好怪罪麦骂的由头罢了。”道人道。“前辈对地动一事的缘由可有了解?”杜子衡问道。
“。。。。。”道人为难道,“玄武城都调查不出,我如何能知?”
像是担心几人觉得这笔钱花得不值,他又连忙道:“几位可有什么想去的店铺,想买的商品?我可以为诸位带路介绍,又或者,几位可想再听听顾城主与苏城主年少时的风花雪月?”“什么风花雪月?”郭朝阳立即竖起耳朵。
“那可就多了。”道人笑道,“几位可知这满城的海棠,便是顾城主为取悦苏城主而种顾城主做的类似的事还不少呢,一开始苏城主是不喜欢他的,是在顾城主的不懈努力下,才终被打动,其间过程容我给几位慢慢道。。。。。道人又给几人讲起了顾今朝和苏寒云的爱情过往,其中不乏些幼稚又甜蜜,甚至还让人有些脸红的举动,郭朝阳和杜子衡听得都是聚精会神,时不时还跟着惊叹一声,顾今朝为了追人竟然能想出这么天才又浪漫的主意,他们差点都要心动了呢!商砚书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却也是饶有兴味地听这段八卦,四人中,唯有路乘心不在焉,对这个爱情故事兴趣寥寥。他状若寻常地跟着众人来到楼中,又状若寻常地点了自己想吃的八宝饭和黄米汤圆,方才道人讲故事时,他就安静地吃东西,全程没有插话,不是真的不敢兴趣,只是他的心思暂时不在此处路乘在想那道声音,第一次也就罢了,短暂地出现像是错觉,他很快就抛之脑后了,但这是第二次,同样是在地动前,实在很难不让人将其与地动的异状联系到一起。可是联系到一起又有什么用?这到底代表了什么?路乘完全想不通,事实证明一样东西许久不用后就会变得不太好用,就像他很少开动的脑子在此刻需要开动的时候也没有开动成功一样。依照习惯,路乘都是万事不管,只听他哥的,但他又不能把这件事拿去问商砚书,毕竟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有他能听到这道声音。自己想不通,还有一个办法是干脆扔着不管,当没听到,路乘倒是很想这么做,他本来对地动也不
怎么关心,事实上他对整个人世都不怎么关心,百年前他哥哥要来人间渡世化劫时,他是不赞同,甚至百般阻止的,他只想让哥哥待在涿光山,跟他在一起。同为麒麟,路麟有圣兽该有的对众生的悲悯与同情,路乘却没有这些,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一只天生自私的小麒麟,但是真正来到人世后,他又发现不对,他只是对“众生”“人世”这样空泛的概念没有感觉,因为这些对于从未离开涿光山的他而言都是陌生又遥远的,可在亲眼见证真实切骨的苦难时,例如平安县扶着灵枢的老妇,地动中丧子的妇人,他却会被触动。
其实跟郭朝阳杜子衡一样,这件事后,路乘就对地动有些在意,只是之前他觉得自己除了吃什么也不会,在意也没用,于是依然吃喝玩乐,但是现在他发现他好像拿握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线索,可他一不能向人求助,二无法靠自己理出头绪,便变得烦恼非常,饭都少吃了两口烦恼中,路乘不经意抬头望了一眼,便见到前方临窗的茶桌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青衣男子,男子支着下颌,看着街上庸碌的行人,鸦羽似
垂落的眼睫笼置
一层淡而哀伤的雾霭,他静静坐在那里,独自一人,明明身处繁华的闹市,却又好像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像是尊误入尘世的低眉敛目的清寂神像。似是注意到路乘在看他,他抬起头,对着路乘笑了笑。
又是他。路乘愣了愣,这个人就是上次他在地动现场看见的那名青衣人,上次对方出现的就很突兀,这一次同样,他完全没注意那张空桌旁什么时候坐了人。当然,也可能是路乘分心没注意之故,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即便男人已经发现他了,他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对方望。恰好,店里的伙计端着一壶新沏的茶水上来,走路时走得急了些,有几滴茶水飞溅出来,正飞向青衣男人的方向不至于烫伤,但衣服上多少要沾上点水渍了。路乘本来这样以为,但他紧跟着发现,那几滴水珠直接穿过男人的身体
,水珠在日
照射下折射出虚幻的光斑,而被穿体而过的刹那,男人的身体也跟着变得透明又虚幻,便如一道海市蜃楼般的虚假幻影。路乘睁大眼睛,一副见鬼的不敢置信状。
男人迎着他的视线,笑得依然平和又从容,他突然站起身,离开茶楼,可在来到楼梯处时,他却又停了一下,同时回望路乘一眼,像是在示意他跟过来。路乘坐着没动,他紧急头脑风暴了一会儿,晃晃商砚书的袖子,说:“师父师父,我想吃山楂糕,你陪我下去买吧。”不知道男人的身份和目的,谨慎起见,路乘想让商砚书陪他一起去。
但是商砚书正听八卦听得兴起,甚至都没注意路乘的表情异状,此刻自然也是懒得陪对方去的,他从袖子里掏了点银钱给路乘,打发道:“为师有事,你自己去买吧。”“后来呢后来呢?顾城主在元宵节用花灯纸船表露心迹之后呢?”郭朝阳催促着,完全没管路乘在说什么。“自然是没成功的,那时候苏城主只以为顾城主是将他当做知己好友,哪里能想到会是这般的情谊?骤然得知,肯定是接受不能的。”道人慢悠悠讲述,“这事之后,据说两人还疏远了一。。。。路乘看看手里的碎银,又看看这几人听八卦听得仿
佛天塌了都不走的入迷神情,默不吭
声了一会儿,撇着耳朵,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