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话,臣妾不会舞。”如锦轻声道,似乎很难以启齿。
“朕记得你从前的出身也算是一方大户了,为何没有请个舞娘教导?”魏乾帝反问道。
如锦抿了抿唇,强忍心中的笑意解释道,“好让皇上知晓,正是因为如锦家室尚可,所以更钟爱于琴棋书画之类的风雅情调。”
她这话说的委婉,魏乾帝却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大魏,舞娘这个职业同属于贱籍。舞娘多出于教坊司。因得前朝开教坊司之先例,罪臣之女便在里面经历调教之后便成了皇家的妓院。她们跳的是魅惑诱人的艳舞,行的又都是取悦男人之事。寻常百姓见了,且不论心里怎么想,嘴上都是鄙夷唾骂之。
哪怕是后面出了几个名门贵女的舞娘,却仍是改不了民间轻视舞娘的风气。毕竟书香门第的女儿是不会学什么跳舞的,她们要学的是琴棋书画、内宅管家,好叫男人明白自己没有娶回来一个花瓶。
雨寒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给二人泡好茶,好缓解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如锦喝了一口茶,小心道,“皇上,时辰也不早了,可否用膳?”
魏乾帝点点头,侧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膳桌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还没摆膳?”
如锦笑而不答。若是按规矩来就应该在皇上来之前就摆好膳,可她是想拿着膳食向御膳房开刀,那便是不能如此了。
果不其然,魏乾帝看着紫翠端上来的两碗清粥,几盘素菜,脸色一沉,对着如锦问道,“御膳房的人竟敢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朕和爱妃?”
如锦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嘴上还不忘添油加醋,“回皇上的话,兴许是御膳房的公公想着臣妾冬日不宜大鱼大肉,才想着做些清淡的吧。”
魏乾帝沉思片刻也是想通了其中关节,大手一挥便传御膳房的掌事太监过来。
不多时,一个身形臃肿、肥头大耳的老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看见桌上的清粥青菜之后,便知大事不妙,口中大呼饶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这太监这宫里捧高踩低都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即使有被皇上冷落又复宠的娘娘,过了那么久的时日也懒得和他们一干阉人计较。这事也就翻篇了。谁成想这锦嫔娘娘的性子居然这么烈,找了皇上做靠山要和他当面对质。
“饶命?你何罪之有啊?”魏乾帝冷哼一声,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这——”刁奇胜偷偷抬起头,看了看魏乾帝,又看了看如锦,斟酌着开口,“老奴一时财迷心窍,贪了锦嫔娘娘应有的膳食份例,还请娘娘恕罪。”
“怎么能说是财迷心窍呢?明明公公是想着冬日里不宜大鱼大肉,膳食清淡些方能养胃。”如锦笑意盈盈地看着,越说笑意越甚,“本宫这几日吃的可都是清粥青菜,确实觉得夏日带来的火气去了七八分。连肚子上的一圈赘肉都消下去了,更显本宫的窈窕身姿。说起来,这一切还要谢谢公公呢。”
如锦这一番话看似在为他开脱,实则是字字诛心,火上浇油。言下之意是指他克扣宫妃膳食,把皇上的宠妃都给饿瘦了。
刁奇胜跪在地上心里直发苦。一早就听说皇上要摆膳霁月轩,他们哪里还敢怠慢,都是尽心尽力上的好菜。哪成想这锦嫔居然拿之前糊弄她的早膳充当晚膳说事。不过这话他自然不敢告诉皇上。只能一个劲地答不是,额头把地板磕得咚咚直响。
“谢他作甚?这狗奴才也不知贪了多少银子进肚才养的出这么肥头大耳的东西出来!”魏乾帝也是气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刁奇胜又翻过身继续跪在地上,爬到如锦的脚边磕头求饶道,“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和我这个小人货色一般见识。还请娘娘饶命啊。”
“锦嫔,此人的处置朕就交给你了。”魏乾帝冷哼一声,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来平复心情。
自己不过就是想稍微冷落这女人一下,没想到这群刁奴自作聪明,竟然敢干出克扣宫妃膳食的事来。魏乾帝已经打定主意定要好好收拾一下他们。
“先起来吧,若是在这里折腾出什么事来,岂不是让皇上见了晦气?”如锦看了看魏乾帝的脸色,又对着刁奇胜冷声道。
刁奇胜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将倒不倒,额上磕出一道大豁口来,流得满脸都是鲜血。在那臃肿而发福的脸上显得十分可笑。
如锦指了指已经凉了的白粥素菜,慢条斯理道,“这么一盘不过区区几文钱。你究竟拿了多少油水本宫也不想问。你从我这贪了多少,就十倍归还。”
刁奇胜面上略有肉痛之色,御膳房虽然油水颇厚,但也要照顾手下人的肚子,真正到自己手上已经没有多少。贪进来的要往下面分,这十倍的罚银却是实打实的要自己出。不过钱财乃身外之物,还是及时脱身为妙。他正想谢恩,却被如锦喊住。
“别高兴太早。”如锦示意他停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公公这御膳房掌事的位子应该坐不稳了吧?”
刁奇胜暗道一声果然,毫不犹豫地跪地谢恩道,“多谢娘娘仁慈。奴才这会回去就辞了掌事之位,只做个扫地烧火的小公公。”
这等小人就是如此。要是太过温和,他便会蹬鼻子上脸来欺负你。若是一下把他得罪死了,指不定哪天给你下点小绊子。对付这样的奴才就要恩威并施。
如锦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又有几个宫女上来把他弄脏了的地毯换掉,再换上在偏房热了很久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