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
——三声轻的,停顿,两声重的。
“妈妈!妈妈!”宝宝兴奋地跑到程问音身边,抱住他的腿,“是小白叔叔!”
“好,宝宝去开门吧。”程问音摸了摸宝宝的头,准备盛汤。
阁楼的门比较矮,宝宝不用踮脚就能轻松自如地开门。
他够到门把手,往下一拽,门开了一条缝。
只是铁门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太笨重了,外面的人不伸手推的话,宝宝只能用手扒着门边,一点点往后退,门才能完全打开。
一番挪动后,门开了大半,宝宝从门后探出脑袋,一想到今天能吃糖了,舔舔嘴巴,笑得甜滋滋的,“小白叔叔,糖……”
然而,在看清门外的人后,宝宝登时怔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咬住大拇指,黑眼睛扑闪扑闪,直愣愣地盯着那人看。
门厅那边迟迟没有动静,程问音关上炉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遍喊着宝宝,一边走出厨房。
这间小阁楼实际上只有一个单间,是后来才做了简易隔断,将厨房和洗手间隔了出来,所以只要走出隔间,整个阁楼就一览无余。
小床靠墙,床尾正对着大门,旁边是一张低矮的圆桌,没有椅子,只有三个软垫,供三人吃饭的时候坐,还有一个红色漆木的旧衣柜,和用旧布条拼成的地毯,色彩明亮可爱,上面散落着宝宝的玩具和图画书。
房子虽简陋,但程问音将这里布置得很温馨,像一个小小的家。
他就在这里,等他的丈夫回家。
对站在门外的人来说,这间房子也是同样的一览无余。
隔着饭菜的香气、寥寥无几的家具、分别的上百个日夜,齐砚行和他的爱人目光相接,朝他的孩子伸出手臂,声音沙哑:“音音,宝宝……”
宝宝睁大眼睛,像是被他吓到了,直往后退,步子一个不稳,摔了个屁股墩。
不知是摔疼了还是惊吓过度,宝宝坐在地板上,仰起脸,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小脸憋得通红,恨不能让全世界都听到自己的委屈。
他上一次这么哭,还是齐砚行上一次回家的时候。
齐砚行慌了阵脚,快步走进屋里,把宝宝从地上抱起来,顺势用手肘顶上了门。
无论是身处危急的前线,荒凉的山楚,还是北上的火车上,齐砚行都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回到家的场景,他时常不允许自己睡着,只允许自己清醒着做梦。
“啊啊……妈妈!呜……”
宝宝不停蹬着腿,捏紧拳头,捶打他的肩膀、后背,在他怀里挣扎,一边哭喊着妈妈、阿公、小白叔叔,好像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此时此刻的父亲更能让他感到安全,所以他要大声求救,要拼命挣脱父亲的怀抱。
眼下的这一种情形,齐砚行其实想象过,他甚至很不乐观地,在脑海中将这种情形演练了无数遍。
但每一次,他都无法正确地应对,每一次,他都只能像现在这样僵在原地,仿佛遇到了这一路上最困难的挑战,无计可施,方寸大乱。
程问音站在厨房的隔断外,手攥在围裙上,把那一块布料揪得皱巴巴的。宝宝一直在叫他,可他还是一步都迈不开。
三人之中,竟是宝宝最先有了变化。
宝宝怎么也挣不脱齐砚行的怀抱,只能在他怀里不依不饶地发脾气,用牙咬他的肩膀,本来还凶巴巴的,发狠地咬,可连着打了两个哭嗝,实在没力气了,牙关也随即松开了。
他趴在齐砚行肩上,吸了吸鼻子,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他从尚未出生时就开始建立联系的气味,给他安抚,给他力量,陪他从一颗小小的种子起,破土,出芽,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