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圣旨来过了……”他不是也一起接旨了。
“我说的不是封赏的圣旨,而是赐婚的圣旨,皇上親口赐婚,我刚在大理寺听见宫里来人了,连忙抄小路回来报信。”大喜事呀!他们杜家真要改换门楣,成了世家。
“和谁?”怔了一下的杜巧乔有些犯傻了。
他失笑。“还能有谁,忠义侯呀,你这丫头欢喜过了头,说了傻话,全京城谁不晓得皇甫漠云心悦你?”
不要脸还是能另辟蹊径掳获住人心,收到喜讯,杜家这边是欢欣鼓舞,笑语不断,贺喜声不绝于耳,灵心县主无疑是收获最多的人,不仅有小医圣美称,还喜得有情人,喜上加喜,喜上眉梢。
相较他们的欢天喜地,忠义侯府就显得凄风苦雨了,不甘的哭声伴随着哀号,那一声声的凄厉令闻者为之颤抖。
“你得意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他不该心软的,早在侄儿孩提时就该掐死他,也免去今日的全盘皆输。
身上沾着血,面有污秽,曾经风华绝代的佳公子沦为满脸风霜的阶下囚,披头散发的皇甫青彦被迫跪地,眼中的恨意如黑色业火,燃烧着血洗的死亡和莹绿白骨。
他在恨,恨着世道不公,皇甫青岳和皇甫青彦不该同日出生,若他们不是双生子,他也不会有不甘和怨慰,想要将另一个的全部都抢走,让自己成为唯一。
“二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看你落到今时这个地步,你以为我乐意吗?”他也会痛心,不想叔侄对峙,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日夜煎熬该不该手刃親仇。
“呵……少说风凉话,我只后悔没能親手杀了你,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逃过追杀,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命真大。”
为什么他会失手呢?老天爷偏心,不帮他,他不过想成为皇甫青岳而已。
长子的责任,次子的宿命,两人的差距仅在短短的一刻,却是天和地的距离。
“那是你做错了,而我命不该绝。”他有福星庇佑,护他全身而退,面无表情的皇甫漠云右手持剑,冷视跪在他前面的男子,没人知道他心里如针扎着,刺得他伤痕累累。
皇甫青彦挣扎着想站起,又被身后的官兵按住双肩,他朝天大吼。“我没错,是你们负我,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有才智、有抱负、有手段,可是谁看见我了?”
他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有了惊才绝艳、盖世英雄的皇甫青岳,谁会在意躲在墙角的仿品,一声“二爷”像是讽刺,嘲笑他成不了大爷,只能屈居人下,当个没声音的窝囊废。
“所以你害我爹身死,砸死祖父,在曾祖父的葯里下毒,这是你说的没错?”那要什么才叫错?难道要遍地鲜血,百里伏尸,世上再无一人与他争强?
他突地睁大眼,露出惊恐又狰狞的神情。“你……你不可能知道,没有人晓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天理不容,你以为弑親真无人知晓吗?”书房门口的银杏树看见了,一五一十描述当时的情景,树有心,洒落无数落叶,像人的眼泪,为往生者送葬。
“我没有,我不、不是……他们不该阻拦我,我才是忠义侯。”拦路者,死!
“就算你当了忠义侯又如何,身边的親人都死绝了,剩下你一个人孤伶伶的活在世间,你不会感到孤独寂寞?”漫无边际的冷袭向四肢,让他冷得不想动,想就此死去。
在遇到杜家人之前,他真的绝望得想轻生,天地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地,身后的追兵不肯放过他,除了死他不知该往哪里去,茫茫然,一步重过一步往前走去。
是杜巧乔让他看见活着的希望,一个瘦得风一吹就飘走的小姑娘竟然敢与巨蟒搏斗,一棒子敲向蛇的七寸,为了生存生饮蛇血,担着重物长途跋涉,她不喊苦,不叫累,只说走下去就有活路。
走下去就有活路,这句话改变了他。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活着有无数的可能,他想知道将来的自己是什么样。
“你不是我,你不晓得我要的是什么,你们的死路与我何干?我不需要親人,你们是绊住我的枷锁。”皇甫青彦想飞,他们非要绑住他的脚,让他飞不动,走不了,只能原地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