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这样的话语,说出来就跟‘今天是什么天气’一般的平静。
一时之间,黑田兵卫反倒是有些语塞。类似这种话语,作为有经验的人来说有很多话术可以堵得年轻人哑口无言,但他有预感,不管他说出什么,都无法让这名年轻人信服动摇。
如果话术无法体现出作用的话,那话术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景光说:“在毕业之前,我想象过诸多以后职场会发生的事情,但显然我所想象到的场面,不足现实的万分之一……当然,您现在可能是认为,我是一名被现实煎熬着的人吧,但其实相反,我反而变得格外的清醒。”
黑田兵卫:“……诸伏君,你是个聪明人,我觉得没必要在这时候打什么谜语……”
景光:“我从小的志愿是成为一名打击邪恶的警察,坚守社会的正义。我想像您这样的人,一开始成为警察也是这样的目的吧。但是黑田先生,您认为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事情,真的有意义么?”
黑田兵卫没有说话,他只是皱着眉。
景光:“其实您也很清楚,就算上级口号喊得再响亮,就算我们拿出再确凿的证据,只要目标是个‘不能动的人’‘会对国家有负面影响’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会是无用功吧。也正是因为做的都是无用功,我们两个才会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喝酒。”
黑田兵卫:?!
他第一次露出惊愕的神色。他仅剩完好的左眼,瞳孔收缩着,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神色依旧那么平静的年轻人。
他的胸腔快速的起伏着,但这份失态也仅仅是一秒的时间就恢复了常态,他只是哑然说:“还真是……敢说啊。”
现在他能承认自己已经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人了。这名年轻人说出了连他都不敢说的话。
但黑田兵卫并非是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够缴械投降的人,他沉声道:“所以你站在了违背国家利益的一方吗?”
这句话可比景光之前说的那么多话,攻击性要强得多。
黑田兵卫:“我听说你和特搜部一位外派的检察官关系匪浅,甚至到了同居的地步。我想你应该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他目光骤然犀利的盯准景光:“我想你应该没有资格自以为清醒的说这些话。”
景光却是莞尔一笑,笑容十足温善,不带丝毫的攻击性,但这个笑容却让黑田兵卫有一种后背发毛的感觉。
明明看起来是如此温和的,如沐春风的笑容,他从未想象过这个笑容出现在某个人的脸上时,会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景光:“当一名卧底不是什么简单的,一拍桌子就可以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因为厅内找不到合适的人……姑且就算是找不到吧,毕竟这是上级自我说服的借口。”
他笑容依旧的道:“那么短的时间,潦草培训之后就将一名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丢进狼窝里,如果干得好那就是上级有先见之明,慧眼识珠,如果中途被发现横死,那就是这个人无能。”
他说完,继续道:“哦,您当然也可以认为,这是我对亲友遭受这种待遇的不平之心。毕竟我还年轻,容易感情用事,还请您不要在意。”
几句话,就让黑田兵卫面红耳赤,因为他一开始就是用‘感情会影响工作’来堵这名年轻人的。
而对方堵回来的方式,却是撕掉了那层粉饰太平的纱窗纸,将背后丑陋的面貌暴露出来。
黑田兵卫喝了口酒,他觉得这次约酒就是一个错误。
但显然这名年轻人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景光:“你们已经知道黑衣组织背后的首领是谁了。我猜……不,我不用去猜也知道,那是一个你们上级,和上级背后的势力都不敢动的人吧。为什么不敢动?肯定不是因为对方的下台的负面影响对这个国家有多么严重,而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一旦暴露,会损伤自己的利益。既然上面都是用利益说话了,那你真的觉得现在做的事情有意义吗?”
话题又重新被他折返回去。
景光:“那么现在又再次回到了之前您说的——我立场站偏的问题了。黑田先生,您真的是这么想的么?如果站在您觉得对的立场上,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一场空,而站在您觉得错误的立场上,反倒是能够彻底的让这场笼罩在国家乃至世界头顶上的阴影彻底消散……您现在还会觉得,我的立场站错了么?”
——你明明知道,上面的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敢去动那个黑衣组织的首领。
——那么现在您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是站在某些人私利的立场,还是正义的立场了。
景光笑容不变的道:“站在违背国家立场的那一方,反倒是能做出对这个国家真正有益的事情。黑田先生,您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