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翻了他的衣袍,雨打湿了他的头发,这是比那夜河底更令人惶然的黑。
他的来路叫大雨冲了干净,他的喊声叫大雨遮了严实,他的所思所想,皆叫这一场雨彻底浇乱了,而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雨中,可他寻不到。
风声,雨声,茫然四顾,一片空濛。
直到一道闪电自天边炸起。
章圆礼望着远处一道接一道的闪电,落到了地上,砸进了雨中,若银蛇突现,若苍天裂隙。
直到心无由来闪过一丝悸动,于刹那间愈跳愈紧,他豁然转过了身。
徐偈正站在他的身后。
一道闪电接天起,他看到了徐偈湿透的发,苍白的面,他看到徐偈起伏的胸膛,可最终,还是落到了那双漆黑的目上。
两行泪,骤然从章圆礼瞪大的双目中滚落。
于雨水混迹无踪。
徐偈却偏偏在那人满面的雨水中感到了凄然。
所有激荡,一夜困兽,皆在此刻,抛入雨中。
徐偈蹲下了身。
“咱们回去。”
声音淹没在瓢泼的雨中,淹没在那人凄惶的神色中。
河水不知不觉间涨至章圆礼双膝,徐偈突然转过身,将章圆礼背到背上。
背着他,离开了涨水的堤岸。
徐偈没有说话,背上的人也一言不发。
唯余泥泞的脚步,起伏的胸膛,一下一下,在雨夜穿行。
有比雨水更滚烫的液体混入了徐偈的脖颈。
直至他们来到了客舍昏黄的院前。
却原来老板娘见他二人不在,为他二人在檐下挂了一盏灯。
已叫雨水打得丧魂夺魄。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是徐偈先开的口。
若说一个时辰前他仍有心必须托付,而此刻,唯余心底一声叹息。
两人各自进了屋。
徐偈燃了灯,换了衣,拭了发,便站在灯旁,长久伫立。
门却突然自外推开。
门外站着仍是一身湿衣的章圆礼。
一双星目,幽深晦杂。
徐偈的思绪终止在那一瞬。
一丝极甜之香扑面而来。
是醉梦。
翌日黎明前,两匹骏马不惧泥泞,在半明半暗的寂静官道上飞驰。
其中一少年已絮絮叨叨抱怨半日。
“师兄你干嘛啊?天不亮就急成这样,不是和你说了赵怀远定在七月初三嘛!”
“雨都停了还不走,等下一场雨?”
“哦,咱俩打前锋,叫你好齐王在那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