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是属于他的,写着短短的两行字:
盼君一回顾,愿君心似我心。
他从前偶尔到梨花镇来,来了,便放只梨花灯。他的愿望向来简单,不过短短两行,祈求路见秋多看他一眼。
另外一只的笔迹很清秀,他认出来,这是路见秋的字。上头也只写了几个字:
愿我所爱皆安好。
嗯,路见秋的愿望向来与他无关。
他是云端之月,自顾自皎洁着,旁人迷恋嗔痴,皆尽不入他眼。
还在睡梦中,路见秋便觉得身下的软榻震动着,颠得他几欲作呕。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撞进了沈今潮氤氲的眼波里,酝酿着怒意……与失落。
他此刻正平躺在马车中,身下垫着软被,脑袋枕在对方的大腿上,略微挪动,便能嗅到那股从对方身上传出来的、淡淡的桃花香气。很是熟悉。
“你是,你是方才那位剑客?”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带我到何处去?我的夫君何处去了?”
沈今潮横他一眼:“夫君?”
“就是江邃。”
他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路见秋的手腕,把了一下他的脉搏,继而反应过来,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你的脉象怎么会变得如此混乱?”
路见秋抽回手,见他满脸担忧,辱骂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下意识对他说不出重话来。
“我无碍,只是小病。”
“你不记得我?”他哼笑一声,“那贱人给你下了什么药。”
路见秋说话的声音也低了点,不敢直视着他:“江邃不是什么贱人,他是我的夫君。我不认识你,也不记得你。”
沈今潮被他激怒了,冰凉的手捏紧了他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淡淡道:“这些从此以后便无关紧要了,路见秋,你此生就算是死也摆脱不了我。”
说着,他猛地掀开了一旁的马车帘子,冷风像开闸的水似的猛灌进来,打在了路见秋的脸上,他想躲开,手腕却被沈今潮紧紧捏住了。
很疼,却不知是被攥得发疼,还是那红绳让他发疼。
路见秋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发觉根本无人在驾驭着马车,此时,两匹高头骏马正拉着他们往悬崖狂奔而去。
……他们要死了!
他下意识想跳车,却在沈今潮的钳制下动弹不得。离悬崖越近,沈今潮脸上的神情就越是温柔。
他怀念道:“从前你总是跟在我身后,你我形影不离,往后也这般做,好不好?”
路见秋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想开口求饶,但喉咙却干涩得什么也说不出。
也许人临死前真的会有走马灯这种东西,怔愣间,他脑海中便像烟花似的,炸出了许多他本遗忘的记忆。
例如很小很小时,他扯着一位白衣少年的衣袖撒娇,被对方推倒在地;
长大点时,他趴在小少年背上撒娇;
再长大点,他情窦初开,对小少年动了心。
他总会跟在他身后,软软地喊:“师兄。”
悬崖峭壁在眼前放大,路见秋几乎能看见深渊中那缭绕的云雾,他闭上眼,喃喃出声。
“大师兄,救我……”
下一刻,他便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与此同时,师兄无奈的叹气声在他耳边略过。
“到底还是对你心软了,路见秋。”
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稳稳落地,沈今潮后退一步,松开了他的腰肢。
路见秋顺着方才马车驶走的方向望去,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经摔下悬崖,四分五裂。他双腿发软,失魂落魄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