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外头道路参差,多是嶙峋的石子,换上了硬底鞋,两人相伴出了营帐,刚走了几步,侧边迎来一行衣香鬓影,打头的是一品宫妃装的女子,麦子色的肌肤,眼波含情,绾着个朝天峨髻,满头珠翠钗钿,齐腰破月古香缎长裙衬的体态纤秾得宜,裙角被两个宫女扯着,生怕沾了泥污,身后还有几张面孔,此次出巡太后派遣淑妃和三位新来的才人随驾,小柱子被贬到了先帝坟陵守墓,用意深刻。
淑妃端着姿态,走路用下颔看人,瞥见乌纱巾的两人,拿捏着一品妃的款儿叫:“站住,去哪里?”
定柔两个忙行礼。“回娘娘话,奴去溪边取水。”
淑妃自来胸有三分城府,前日皇帝途径潞州官府,当夜设了筵,献上梨园班子唱着一出《花仙迎春》,谁知皇帝未多瞧那国色天香的牡丹仙子,却对反串的桃花仙子和芙蓉仙子分外侧目,两个小郎君生的俊眼秀眉,扮女相媚态风流,嗓音莺啭燕啼,极易分辨不出,皇帝连连拊掌大赞,潘安卫玠再世也,一双妙人!即兴赋诗一首,叫下台来侍宴,赏了珠玉珍宝,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那些官员们瞠目结舌,私下多番揣测。
这还不算,官员的心思,本想奉上牡丹,陛下却看上男生女相的桃花和芙蓉,这厢闻了味儿赶紧换人,两个小郎君便堂而皇之随行在了銮驾中。
听闻昨日音韵绕梁,唱到了半夜。
淑妃颇郁闷,从前怎么没瞧出皇帝有异癖的。
御前的人素日仪态矜严,与后宫的人保持距离,这位慕容女官时日尚短眼下正是笼络的机会,便与打探皇帝的虚实。于是立刻堆了满脸和善的笑,道:“本宫近来得了两盒螺黛,是舶来的精致货,你二人伏侍陛下辛劳,想着赏赐给你们,下了值来本宫帐中品茶如何。”
定柔和孟司饰又谢恩:“奴愧不敢受。”
淑妃亲昵地上前,挽起了定柔的手:“本宫就是觉得与你投缘,这般标致的人才……啧啧……”
一番温柔关切,到似许久未见的至亲。
定柔只好先谢恩。
应付了好一会儿,内侍官来催娘娘该进养容丸,淑妃这才离去,临走还拍了怕定柔的手背,嘱咐明日散了值要来,本宫静候。
司徒才人和周才人也告去,只有薄氏未挪步,讪讪地问:“两位大人此刻去溪边吗,我也想走走,可否方便?”
定柔和孟司饰不便拒绝,本想到水边采花嬉戏,不料平地惹来这么一场麻烦。
走到好远,远远闻得水流潺潺,孟司饰和宝髻三步并做两步,急不可耐拿出帕子来嬉水,捡鹅卵石,宫里闷的太久了,出来空气都觉着顺畅了。
薄氏忽然将定柔拉到一旁,眸子蒙上了楚楚哀伤:“咱们是同一日进宫的,也算有缘,若不是你去了六尚,早已结拜了金兰,好妹妹,你比我有福。”
定柔已猜到她的意图,也不想绕弯子,只恭敬地道:“才人言重,御前规矩森严,我虽有品阶在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是为安抚吾父之举,天威难测,我资历尚浅,每日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委实无法襄助才人。”
薄氏面上挂了泪,山茶朝露,凄楚叫人怜,袖中拿出一对耳珰:“吾知大人为难,委实罪过,只求待陛下闲暇时,提一提画黛的名字。”
定柔未接,颔首道:“才人折煞奴了,我只是一个小小食医女官,除了早晚侍膳,面圣的机会不过寥寥,帮不了才人。”
薄氏还想央求,定柔敛衽一福,走开了。
长夜如墨,山谷里静寂空旷,风吹着旗旌猎猎作响,千枝万叶簌簌,晴朗的夜幕星子分外璀璨,偶尔闪过一道流光,拖着长长的尾,半弦月悬在当空,一条银河如玉带横逸。
皇帝已沐浴了准备就寝,今夜定柔的值,例行准备了宵夜搁在暖笼里,提着食盒,皇帝见她进来,唇角展开一抹弧度。
定柔感觉一双手臂环住了腰身,没有立即挣扎,只下意识地一僵。
皇帝只觉这副身躯软玉娇香,丰肉骨微,甚是美妙,不自觉地热血沸腾起来,定柔微微动了动,面庞冷淡,皇帝察觉到她的异样,唇往前凑了凑,几乎咬住了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呵在颈间,撩拨的她痒痒。
“陛下该……入寝了,臣下去外头守……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