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尚膳局,未至上值的时刻,索性到御园走了走。
果然见满地落红,枝桠光秃秃地,芳消香断,沾着雨后的湿泞,堆砌成了凄艳的一层层,内监们握着扫帚清理,她看到零散着许多折断的残枝,挂着稀稀疏疏的蓓蕾,四下寻了寻,攒了一大捧,日头渐高,往前大殿步去。
至华琼门,望见皇帝下朝归来,仪仗回了昌明殿。
她快步走去。
从前殿侧门步入,款款向御书房,皇帝今日事多,已坐到了御案后,握着朱笔聚精会神,见到她,目光相触,投来一个笑,眼梢眉角皆是宠溺,定柔也回了一个,脸颊微微热了起来,仿佛两人之间已默契一致。
昨夜对酌闲叙,不知不觉竟到了丑时,仍觉意犹未尽,她吃的不多,却眼前发晕,皇帝惦记早朝,让撤了酒,看着她稚嫩的面容,很风度地将寝殿让了出来,转而到配殿就寝了。
定柔望着那宽阔的楠木御榻,下意识觉得胸口烦恶。
她找到书架下一个红釉春瓶,将一捧花湃入,身后传来男人惠月清风的声音:“倒省了裁剪的功夫,刚开了没几日,一夜间零落成泥,可惜了。”
她回头道:“花虽残,余香犹在。”
皇帝读着奏本,笑道:“卿卿是个怜香之人。”
被这样毫无征兆地唤作卿卿,定柔脸蛋倏忽一烫,心跳骤急。“臣下不忍……不忍见……一缕芳魂被泥土碾……”
皇帝抬眸,眼中盛着满满的深情,吟出一阕:“本是芳洁质,怎堪风雨摧?枉负东君主,何怨春薄幸。几度落花时,愿做护花幡。”
护花……
定柔脸蛋烧的如火一般,窘迫地低下娇美的颔,云娇雨怯,煞是可爱。
皇帝见状起身,来到身畔,眼前的少女忸怩地绞着白玉小手,浑然不知所措,冰肌玉肤泛开点点红晕,面似一朵不胜冷风的菡萏。
他心下荡漾,正要抬手握肩,小柱子偏巧从外头回来,走路撞到了太师椅,眼中惊魂未定,方才被叫到康宁殿去了,他这只小仓鼠生怕最怕太后这只大猫,腿肚子仍哆嗦着呢。皇帝颇懊恼,小丫头已躲到一旁去了。小柱子眼眶装着泪,抽噎起来。
皇帝没好气地斜了一眼。
小柱子流泪道:“陛下饶了奴才罢,别的事情赴汤蹈火,这种事奴才委实冤枉窝囊,这两日宫中传的沸沸扬扬,太后把奴才叫去,直盯着打量了半晌,奴才魂儿都被瞧的丢了大半。”
皇帝心道母后终于开始信了,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这样你就扛不住了?”
小柱子呜咽道:“太后那眼神太可怕了,分明汹涌着杀气。”
皇帝坐回御座,定柔将一缕发拢到耳后,到外殿点茶。
“再忍几日。”
小柱子:“太后不会为平流言悄悄处置了奴才罢?”
皇帝扔了一个冷目,母后自来消祸于未萌,小柱子确实有性命之虞了,心里立刻想到了别的主意,道:“既如此害怕你干脆守皇陵去,立刻就走,朕再找别的人。”
小柱子一脸生无可恋,抹着泪极不情愿地走了。
下晌校场打靶,皇帝身着蔷薇宝相纹箭衣,目如鹰视,发发命中,襄王也瞄着鹄心迸出箭镞,四下的宫侍的禁卫被屏退,草场御帐下定柔煮好了松针茶,端着呈盘送来,微风吹动衣袂,身形绰约,柔桡嬛嬛。
兄弟俩放下弓,各自接过来吃着,襄王见这茶新奇,又觉唇齿间醇厚回甘,不禁打量了一眼女官服的娇小女子,皇帝冷不丁想起前世,这小子可是个威胁,于是宣示主权,放下茶问定柔道:“你会箭术么?”
定柔望着靶摇了摇头。
皇帝伸臂圈住了袅娜的腰身,定柔嚇的险些站不稳,耳边听到说:“别动,我来教你。”
说着拿起弓矢,握住她的两只腕,做出张弓搭箭的姿势,被紧紧揽在怀里,瞄着鹄心弹动箭弦,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她一时不敢出气,能感觉到他皮肤的热度,和身上龙涎香夹杂男人阳刚的气味,他的呼吸呵在耳根,痒痒的。
襄王顿觉非礼勿视,哥有新宠佳人了,自个儿是个多余,拱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