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刹王转过身,伸出厚实的大手拍了拍阿古丽,笑一笑,以示歉意。
“父王明白,他对你非同寻常。”帝刹王放低语调说道,“我们父女不要为一个外人争吵,这不符合婼朗族的规矩。婼朗人最看重血脉,最看重亲人。”
“您真的没有派刺客?”阿古丽将信将疑问道。
“真的没有。”帝刹王眼对眼盯着女儿,显示自己没有撒谎。
“好,那我就放心了。”阿古丽嘘出一口气,又恨恨道,“我会揪出那个鬼家伙的,不管他是谁。”
“你最好快点把那只‘鬼’揪出来,这样我就可以洗脱嫌疑了。”帝刹王挤眉撇嘴,装作满腹委屈,把阿古丽逗笑了。
这一来,她更加确信父亲不是幕后指使,因为他不可能用“鬼”字来形容自己,这不但不吉利,还涉及到君王的尊严。阿古丽顿时释然,又抱住父亲,亲了他面颊一口。
“看来我已经洗脱嫌疑了。”帝刹王展开双臂,呼出一口舒爽之气。
父女俩彼此展颜一笑,芥蒂全无。察布力招呼女儿坐于榻上,给她递上一块黄白色桂花糕。
阿古丽一看糕面上凸出的“沈园”二字,眼眶不禁有些湿润。那正是母亲家制作出的糕点,沈家出产的桂花糕,名闻全清河涧。
“言归正传,我想听听我智勇双全的乖女儿怎么救活一个死人的。”等阿古丽咽下那块糕点,帝刹王说明了真实意图。
阿古丽于是开讲进神近山的经过:如何在仙客来客栈遭遇林吴二子、在归阴谷大战半脸鬼王殇璃、在凌烟湖畔与月晦师太斗法抢走灵鹿、之后又上云门宗得见澜宗主……
帝刹王听得汗毛倒竖,啧啧叹道:“乖乖,还得是我乌尔呼·察布力的女儿!我征服霸方国都没这么惊险!”
阿古丽腼腆一笑:“托父王的福。”
帝刹王摸了摸胡须:“小指头福气不浅,遇到你这个心地善良、九牛不回的好主人。要是遇到别的什么人,就算给他十条、百条命都活不成!”
阿古丽赌气一嘟嘴:“父王,他叫随意!”
帝刹王呵呵笑道:“哦,对,随意。阿古丽给了他一条命,他得当牛做马听你差遣,随你的意,是不是?”
帝刹王自以为风趣的解名并没有令女儿发笑,她正色道:“他不用随我的意。我又不需要一个应声虫。”
帝刹王道:“你说他现在是你的侍卫。我倒想摸摸他的底细,看他到底几斤几两,配不配得上。”
阿古丽嫣然一笑,从茶几上又拈起一块桂花糕,出神道:“他自然配得上!”
帝刹王摇头不信:“我记得那天在中军帐见他时,他看起来平平无奇。做你的侍卫,不说天下无敌,也必得独当一面,不能是庸常之辈。”
阿古丽道:“啊呀,父王放心。随意的师父就是一名厉害修士。我们在乌兰山风吼崖下被阴兵围困,一团黑色魔烟把我卷走,幽冥二位护法都脱不开身,就是随意把我救下来的!”
帝刹王道:“他既这么厉害,我倒有个想法,让他参与争夺凌云榜。我想要亲眼看看,这个死而复生的幸运儿,到底有多大本事。”
阿古丽道:“那得看他的意愿。”
帝刹王也尝了一口桂花糕,赞不绝口,盯着手中半块糕点,感慨道:“我一生感觉最幸福的日子,就是与你母亲在清河涧度过的那三年,可惜啊,红颜多薄命,你母亲生下你才一年多就撒手人寰。她倒是清净了,留下我们父女在这人间继续受罪。”
父亲突然多愁善感起来,阿古丽始料未及,她过去鲜少见到父亲这样敏感,他总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像是从不把凡俗之情放在心上,所念所想都是家国天下大事。
阿古丽道:“怎么是受罪?我觉得是享福。母亲大人虽然命薄,可终究到人间看了一回,也享过人间的福气,她即使走得早了些,想必也是满足的。”说着又拣一块糕点,只拿在手里欣赏,迟迟不吃。
帝剎王仔细看着小女儿,暗暗感佩,道:“她能生下你这么懂事的丫头,九泉有知,定然心满意足,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