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千万不要将自己给拉进去啊,自己如今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那子真道人口中的酸涩味道一闪而过,然后道:“师弟教授弟子的法子,比我碧霞观还要老成些,不过也就师弟家弟子不多,往来的庶务杂事也不多,不像我碧霞观,徒弟师侄一道算来,三五十人,还有些小道童,还有些挂单的道友。”
“若都是按照师弟的法子教授弟子,我们师兄弟四个怕是忙到死都照顾不过来。”
无尘子听这话不像是嫉妒,反而是炫耀一般,忍不住调侃道:“也是,师兄家大业大,在照顾弟子时,要应付东南西北往来的信函,要将东家讨要的灵符送过去,要将西家讨要的丹药换来送去,偶尔哪个地方有鬼物闹事也要出去化解,偶尔还要邀约熟识道友举办个法会,却是比我们那小小的三清观好多了。”
猛然想起自己许多时候出去做个超度法事,最多也就是三五两银子,这还得是镇子上那些家资丰润的地主家才舍得给的,无尘子又酸溜溜道:“也不晓得师兄如今出去给那些贵人们做一场法事,能够收几个银子?”
“鹿扬镇百姓太过穷苦,一场超度,几个铜子就了事了。”
子真道人端着茶水轻轻摇晃,口中乐呵呵道:“我辈修为也是辛苦修持得来的,当然不能便宜了。好歹我碧霞观是百江郡第一,又是皇家敕封的,若是三五两银子就打发了,岂不是损了自己的名声。”
“至于寻常百姓么,索性不收了,也积攒个善名。”
无尘子若有所思:善名哦。
但这因果,也是这么来的。
自家三清观,收了几个铜子,那超度的因果便没了。
各有优劣,看各自取舍了。
歇了歇,等无尘子思绪过了,这老道士又神秘道:“师弟也晓得,我家三清观弟子三五十人,还有些帮工,加起来,衣食都不是一笔小钱,每月只给一粒丹药也不是个轻松事情,每月还要给几个银子让弟子们手头不至于太紧张了。”
“逢年过节要施粥救助贫苦,每逢十五月圆时候要超度无主孤魂,这些也要花钱。”
“往来送信的马匹,魅兽也要花钱的。”
“还有偶尔需要修缮一番客院弟子居伙房啥的,也是银钱。”
“那运转的阵法,也要灵物支撑,这些可不单单是银钱的事情了,还要人情。”
……
老道士也不知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肚子苦水慢慢向无尘子倒来,也不求无尘子能够解决的样子,倒让无尘子颇有几分不自在了,不过这心思之外,无尘子又觉得十分新奇,毕竟往日时候,这老道士都是一脸端正模样说道辩法,些许其他事情也无非是教授弟子法门,佛门道门之间闹出的一点龌龊欢喜。
此时的老道士,更像是个慈悲老人,而不是出尘的高人。
无尘子心中感动,晓得这老道士是看自己如今在认认真真主持三清观了,借着吐苦水的机会,将其主持碧霞观时候的种种困难和化解法子小心翼翼告知自己,免得自己主持的三清观一不小心倒闭了。
对,主持道观不是个轻松的事情。
无尘子那三清观的银钱确实不缺,但这可是无尘子的凝神符自那三王爷和蒋县令处,护身符从曾家庄位置换来的,若是没了这灵妙符法,只靠着一点驱邪超度法门,无尘子想要保得三清观每日荤食不缺,弟子还有银钱可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君不见,那云中老人呼?
还有前身,在乡下受了三四个村子供养,依旧活活饿死。
主持道观,不是驱邪除妖便可以了的。
衣食住行,哪一个不花钱?
法宝,符箓,金身,屋舍,香烛,道经,哪一个能轻松得来?
若是在乡野地方,灵气充盈,每日吸纳灵气比在百江郡这因果纠缠的地方要多上几分,但获取灵物丹药的机会少了许多,与往来道友的交流也少了许多,更不会有什么散修道友来此挂单暂住。
对,道友前来挂单也有好处的。
真正的散修,是没有自家道观的,走到哪在哪住,大多不敢讲究吃食住宿,大多数都没几个银子,甚至还有些人连弟子都没有,但这些人能在乱糟糟的世道行走,自然有一两手护身驱邪和挣钱的手段,要不是灵符,要不是风水,要不是安神,要不便是口才。
这些道人境界最高不会到人仙散人,境界确实不高,法力也颇有几分杂乱,真正斗法时候也斗不过子真道人这般高人,但这些人的见识独树一帜,眼界宽广,比真儿如儿这些整日在碧霞观应付往来香客的弟子要高明许多。
无尘子的三清观算不上特别大,此时的香火神光连整个道观都笼罩不了,故而经过的散修道人大多不会留下来歇息两晚。
偶尔有那么两个挂单小住,无尘子也欢欢喜喜拉了这些道友出来,论道,说法,教授弟子,谈天说地,也是给清缘等弟子开阔眼界。
这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好处,无尘子也是在三清观招待了几位路过的道友晓得的。
此时,无尘子听子真道人一位诉苦,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最后等老道士说完了,其这才一脸戏谑道:“但是吧……”
子真道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无尘子这话一带,立即愣了:还能有反转?
自己可是没有但是啊。
果然,无尘子继续道:“教授弟子,就是传承。”
“大教派,讲的是教化众生,凡有所悟,便是弟子,便是传承。当然了,身为教主,自然不可能对着众生万物讲经说道在,只能由自己的弟子代为履行,而教主,梳理人神关系,运转天地人,保得世间因果不会混乱,想来已经要废了大半经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