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姒没有再说话,她把头低下,合着魏知悟的脚步往前奏。
走到电梯口,声控灯倏然亮起的那一刻,魏知悟的目光看向孔姒,才发现她是笑着的,一路默默笑着和他并肩前行。
魏知悟想,他大概什么也没失去,他原本就拥有这个机会。
此后的几天,日子没有变化,孔姒总会出现在日落后,带着一份盒饭,安静地坐在接待大厅。她从不催促,也不会提前询问,好像是为了出门散心,为了来这里坐一坐,手里那盒饭才是顺便。
魏知悟早已确认好休假的日子,话在肚子里千回百转,捧着盒饭却无法主动说出口。
为什么她不追问呢?
主动提起,会不会显得太急切?
魏知悟在心里计较。
捱不过几次,眼看休息日一天天近了,魏知悟捧着盒饭吃完,装作不经意提起,“后天不用送饭了。”
“怎么了?”孔姒问。
魏知悟顿了顿,“我后天休假。”
“噢,这样啊。”孔姒只是平静地接受。
等了一分钟,也许只是十秒钟,魏知悟认为她可能忘了,默默叹口气,心里变得空落落。
他合上便当盒,尽量寻常地递还孔姒,起身要走。
“那就定在后天下午吧?”孔姒突然说,她笑了笑,“我们和孔隅一起吃饭。”
魏知悟回头看她,那双眼睛真是干净得令人惭愧,找不到任何捉弄的意思,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只是纯粹地看着魏知悟。
大厅的灯好像变亮了,在他心跳多一拍的时候,孔姒近在咫尺的脸更清晰了些。
他们没有探讨过,一起吃饭意味着什么,这不代表新的阶段或新的关系,但魏知悟因此感到紧张。
没人教导他生活里的人情世故。父母离开时,他的年纪太小,连自理能力都没来得及学会。
跟着师父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放在工作上,师父没想过教他别的,也可能没料到人生的分离时刻降临得这么早。
与孔隅约定碰面的前一夜,魏知悟久违地体会到紧张。他的衣柜里没有几件衣服,灰灰白白的颜色,像他不爱热闹的性格。
魏知悟尝试着为自己搭配,挑挑拣拣发现这是徒劳无功。他很快放弃了,把衣服一件件叠好塞回去,怀着并不完美的心情躺上床。
吹风机在外面响过一阵,孔姒推门进来,湿漉漉的香波气息比她的脚步更快,环绕着魏知悟逐渐昏沉的呼吸。
外面正缓慢地下着雨,水滴敲在玻璃上的声音太轻,比温柔的低喃更轻,被孔姒的呼吸轻易盖过。
她钻进来,湿润又燥热的,停在魏知悟的臂弯。
半梦半醒的世界,逐渐变成暖色。
他们和孔隅一起吃晚饭,定在一间家常的炒菜馆。魏知悟以为他是最拘谨的人,没想到孔隅比他更紧张,每看一眼孔姒的脸色,这位父亲的表情就变得更讨好。
孔姒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礼盒,不太情愿地递过去,说:“这是魏知悟送给你的皮夹,不算名牌,收着吧。”
魏知悟听了,愕然地愣了几秒。他惊讶于自己的疏忽,竟然忘了给长辈带一份体面的礼物,也惊讶于孔姒竟然主动替他准备好。
餐桌四四方方,孔隅独自一人坐在他们对面,惊喜地收下礼物,对魏知悟报以诚恳的感谢。
“太有心了,我倒是忘了备礼物。等你下次再有假期了,我请你们出去旅游。”
孔隅拆开礼盒,拿出里面的棕褐色牛皮皮夹。为了表示他真心喜欢,孔隅毫不犹豫拿出自己的奢牌皮夹,将里面的卡和现金装进新皮夹。
“旅游就不必了,没事少打扰我就行。”孔姒语气不虞,她丝毫不受孔隅的感化,“你以前答应带我去雪山,最后和我妈离婚了也没带我去。”
孔隅面露尴尬,沉默地将新皮夹塞回口袋,原先的旧皮夹空荡荡,仍张着撑变形的口躺在餐桌上。
“那是……我那是……”孔隅说不出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