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大亮的天?光也骤然?黯淡下?去?,于瞬间变得仿若极深极黑的夜晚。浪潮翻涌,她看着李微尘的面色在吟唱之下?变得苍白?,刀尖一点雪色释出,从?袖中游走的芝麻黑鳞覆雪,宛若真正的游龙般狠狠噬向?祂脚踩的巨大莲坛!
“眼不生目,口无唇舌,茫茫然?遨游于四海……”
那?些古怪的歌声愈发大了,谢辞昭眼前骤然?变得晦暗,她眨了眨眼,再度看见的却是无数个小?师妹的头颅。
那?些头颅围绕着她,眼神?哀怨,惨白?的脸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一声声掺杂着恨意,好似杜鹃啼血。谢辞昭知晓这是幻境,刀锋依旧斩落,却听有人附在她耳边怨恨道:“大师姐,就连你也不肯救我么?”
“你本有救我的机会,不让我受剔骨之苦……你本该救我,可是你却无能无用,谢辞昭,是你害了我!”
刹那?间,无数头颅绕着她飞速旋转起来。谢辞昭看见雪下?取剑的她,看见与旁人并肩远去?的她,看见笑意盈盈的她与满腔恨意的她——这一切宛若一座巨大的阵法,将谢辞昭包裹在内,她的心极冷极硬,却仍不可抑制地产生了痛楚,在刀光斩落的那?瞬间吐出了一口血。
古怪的头颅一涌而上,天?真欢笑着去?接她口中溢出的鲜血。
这便是大乘期的大能么?谢辞昭沉心凝念,试图破除这层萦绕着她的阵法,周遭没有风声也没有灵力的波动,只有生着景应愿容貌的头颅一上一下?地漂浮。
“我不记得你了,大师姐,”它们齐齐张开嘴大笑,“或者说,我从?来不曾记得过你。丢了一魂一魄的我还是我吗?你不惜堕入酆都受万年苦刑后找回来的我真的是我吗?”
“真的是我吗?”
谢辞昭提刀斩碎它们,可随即便有更多的涌上来,用或怨毒或深情的眼神?注视着她。谢辞昭闭眼不看,它们似乎是被她的态度惹怒了,忽然?尖啸一声,变作如莲花坛下?那?些人头一样的空眼无舌,浊黑的血掉在她的身上,变成小?小?的水洼。
那?些浊血沾染在谢辞昭的手臂上,可她却丝毫察觉不到疼痛。
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抬头望天?,却只见一片幽深的晦暗。谢辞昭握紧长刀,无视了头颅们的咆哮,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一刀剖下?,她骤然?清醒了过来。
时间只过去?了一瞬,她看见邪祟缓缓收紧的手掌与小?师妹旋身砍下?的凛冽刀光,一切都在这瞬间被拉得极慢。谢辞昭站在原地,在吟唱声中,她找到了破局之道,抬手用刀刃划破了掌心。
一念一死,一念一生。
涌动的风雷骤然?停滞,圣子足下?的血莲坛亦停止了吟唱,齐齐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了谢辞昭的脸。
春秋两仪刀光芒大盛,劈开了被血光蒙蔽的青天?!
被圣子攥在手心的李微尘察觉到了外界的异动。她艰难地动了动眼珠,圣子大如山丘的手包裹住她,她高高举起自?己未来得及出手的长剑,将其?扎入了自?己的脖颈。
圣子哀嚎一声,松开了手。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祂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光秃秃的手指上生出黑色的小?花,蔓延作芬芳四溢的花林,林间悬挂着无数森森白?骨,“身负愿力之人与身怀仙骨之人……天?阶……”
祂狠狠跺脚,脚下?的血莲坛被踩得细碎,变成如开闸洪水般的血泥大河,冲着三人奔涌而来。血肉被踩碎的声音混合着惨叫与咯咯欢笑灌入她们耳中,芝麻嗅到血腥气,哇地呕吐了出来,这气味像是千年不死亦不活的人尸,她变回小?蛇,恹恹缠绕回了景应愿的腕间。
而景应愿自?方才?开始便觉自?己置身一座空空如也的小?室。
她能感知到芝麻滑腻腻地绕过来,能听见能嗅见,却唯独看不见。是因为缺失一魂一魄的缘故,方才?会在境界更高的圣子面前失去?视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