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母亲在沙发中央,膝头摊着一本相册,与宋太太两颗头挨在一起说笑,颇有兴致。
宋思容身子后仰靠着沙发背,扬脸看来,朝他眨了眨眼。
周时桉视线定定落在茶几上新沏的两杯茶,手往风衣口袋揣,面无表情叫人,“伯母。”
宋母笑得温婉:“回来了。”
说着用膝盖轻轻撞了撞女儿,宋思容懒懒地站起身来“迎接”他,手挽进他臂弯。
“瞧瞧,大忙人回来了。”
周时桉嘴角微微抽动,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在她后背拍了拍。
室内暖气开得足,他周身冷寒空气未消,淡淡扫视全场,先寒暄,后道歉。
“我先到书房和爷爷打声招呼,伯母随意。”
母亲胡蔓眉毛一拧,巴掌大的杏仁脸,皮肤雪白,虽然难掩松弛痕迹,仍算迟暮的美人,半嗔半责:“这话说的,你岳母在你家,怎会不随意?”
宋母穿着考究,端坐着,掩嘴一笑:“哎呀,思容还没过门,还是伯母。”
宋思容配合地拉下嘴角:“快点出来哦。”
周时桉侧首,低头耳语:“少来。”
胡蔓和宋母相视一笑,这一幕看在两位家长眼中,全当是小情侣正说着浓情蜜意的悄悄话。
周时桉转身,拾级上楼。
步子不缓不急,脑子略略转了转。宋母出现在这,必是先同周家长辈通过气,为他和宋思容的婚约,表面上要问小辈意见,实则多半早已敲下了所谓良辰吉日。
宋思容爱玩,两边人都知道,可大家仍乐见她同他装出亲密样子。
联姻一事,更有势的一方能得到更多包容。
谁不知道真正坐镇周氏的是周老爷子,在宋家眼里,老爷子一天不松口,他也只算个有股份的高级经理人。
宋家是张好牌,主动跳到他掌心,他要不握,他妈第一个骂他不知趣。
转过长廊,周严站在窗影下,摆弄着角落一盆吊兰。看到神思乱飞的周时桉,清咳一声。
日子如沙漏里的沙,一点点地筛着时间,周严鬓角明显的银白提醒他有些日子没来老宅了。
照例先问老爷子身体安康否,周时桉接过精巧的小喷壶,放回原位。
周严的声音平平淡淡,不算热烈,“南汽到美国上市,是你一手推动的,没让周氏注资分毫,要真成了,那就是你的东西。”
这话说得,好像没摘果子就是施恩似的。
周时桉跟着走进书房,止住脚步,语气笃定,仿佛胜券在握,“独立审计结果出来了。”
周严将棋盘摆在茶几上,示意他坐,“我看了,过去叁年的财务数据很不错。”
两个人一白一黑杀将起来。
老爷子新得的一套墨玉棋,白子色如嫩牙,黑子经过去光处理,乌黑透碧,棋罐和盖均由新山玉雕刻而成。
捏在指尖,手感舒适。
周时桉的围棋,是老爷子亲自教的,小子破不了老子的局。
周严掌控着局面,心思活络。
南安汽车交到周时桉手里时,已经是一颗弃子,账上资不抵债,当时他已经打算低价卖出去,没想到竟然能被盘活,甚至做大。
周时桉首先整改财务部门,原来的账烂得没法看,做假账、数据造假家常便饭,整改以后变得规范化许多。
扩大生产规模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周时桉拒绝周氏的注资,要去美国上市,他一开始是反对的。
事情硬是做成了一半,就看后边招股情况如何。
落下最后一子,语气和蔼:“你本事不小,我没看走眼。”
周时桉捏得滴水不漏,叁局两败,对手赢得艰难。
“没有财务问题,不用调账,稍微调整过后已经符合上市标准。”
周严语气一转,如同这时节的空气,一片森寒:“思容要接班,你和她的事,也该定下来了,外面的花花草草,没规矩,杂乱无章,该修剪就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