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把头埋得更低了,最后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句话:「他们说拍照片给我钱,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让我干那些事……」
言外之意,他真的收了钱了?
一时间,气愤羞辱和心痛一下子攻击作用在我理智最薄弱的地方。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能谁的话都相信!不能随便签名字,不能给人身份证,你猪脑子么!你要钱买什么不会跟我说,你就差这三千块钱么!」
多年的委屈心酸令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绝望,我甩手一巴掌打在阿宝胖乎乎的脸上。
赵哥见状赶紧上来劝我:「月姐!月姐你也别这样了,阿宝不懂事,得慢慢教。阿宝,跟你妈妈道个歉,快,赶紧回去上班了。」
「妈妈……那我走了。」
阿宝看着我,呆呆的大眼睛里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就好像这世上任何伤心痛苦都跟他无关一样。
我蹲下身,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好久没有这样的挫败感了,我以为我只要足够努力,阿宝就能跟正常孩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拉近,可现实是,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
阿宝是个异类,无论怎么教导,他终究是个异类。
他一天天长大,我一天天变老。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我对赵哥道了声谢,我说这件事我不能这么算了。
「阿宝智力有障碍,他有医生的证明,不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他签订的协议是可以不生效的。」
然而赵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十分为难。
「月姐,你要真把事情闹这么大,不就把我坑了么?」
赵哥的话也终于让我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那个刘总的办公室里,他会突然急着把我拽走。
「当初我把阿宝安排进来,可是跟我们老大拍过胸脯的,说阿宝只是人比较老实,智力和精神都没问题的。你现在要是把证明拿出来了,我这……我怎么解释?我也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指着这份工作吃饭呐。」
「况且你要是真对外公布了阿宝智力障碍,有精神诊断书,以后他还怎么找工作?你这么辛苦把阿宝带大,不就是希望他能尽量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被人关注和歧视么?」
赵哥说得真诚恳切,我心里纠结又难受:「可现在阿宝把协议都签了,如果我们不做任何主张,难道继续由着他们这样欺负阿宝么?」
赵哥想了想,一拍脑袋:「所以说这事还可以协商嘛,拍视频本身又没问题,有问题的事他们的剧本太没下限,对阿宝恶意欺凌。这样,月姐,我有个朋友当律师的,我们把这份协议给他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以做文章的。」
我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月底工作繁忙,我上午请了假,下午还要赶回公司加班对账。
忙到快十点才回到家,一进门就觉得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
「阿宝?」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儿子,没有回应。
打开灯,我看到餐桌上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血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