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真的,只是你不愿相信罢了,我的目的是行使天道,让荆国往符合气运和必然的方向发展。”它道,“历史大势不可逆转,荆国的未来不会是你们魏氏的,至少不会属于你们魏氏女子。”
前桥皱眉道:“什么意思?”
“女子为尊的世界只是昙花一现,今日苟延残喘,日后也会自取灭亡,结局早已写定,你又何必做无用的抵抗呢?”
——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见前桥竖着眉毛怒气冲冲的模样,“奉神”则呵呵笑道:“实话总是伤人。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你细想想就会明白,女子为尊的局面不会长期存在。荆国已是长寿国度了,她的长寿是一种幸运的偶然,你找得出这世上的其他的女尊文明吗?算上你的原世界,能找出哪怕一个来吗?”它不待前桥回答,就笃定地说出结论,“——找不出,因为这就是历史大势,不管在哪个世界,哪段时空,都是这样。”
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这才是它的最终目的!
“我找不出来,它就必然灭亡吗?”
前桥的愤怒和语塞被“奉神”敏锐地捕捉,它像长者那般耐心解释道:“男女身体构造不同,繁衍分工也不同,女体除孕育外,在各行各业表现都不及男子,这是先天的体质和角色的分工导致的。只有男子向外探索,掌握行动方向,女子留在内部,专心孕育后代,才能高效繁衍和进步。
“荆国人口一直不藩,你猜是什么缘故?那些忙于事业和享乐的女子,哪里有照顾后代的心思精力?就算没有我在,你们也会被慢慢蚕食,由女尊向男尊的过渡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律,兴国又岂是孤证?”
“奉神”的嘴脸让前桥想打人,而她也确实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寻觅趁手的东西了。她不想耍嘴皮子,因为有些话正好击中了她的“常识”,让她无法瞬间想到反驳的方法。
如它所言,没有实证,一个都没有,她找不到如荆国这般存在于世的另一个女尊王朝,可这些唱衰的话语,从她刚来时就充斥耳中,听得她生理性厌恶。她想揍这人一顿,可担忧也隐隐浮现于脑海。
荆国是昙花一现吗?如果没有强大政权的控制,会不会像京畿的农户那样,以农耕生产力的所有者为家庭主干,进行权力转移呢?
在前桥动手之前,“奉神”的话仍在继续:“你很幸运,来到了荆国的全盛时期,也很不幸,还没好好享受,就被迫知晓了命定的结局。荆国存在太多问题了,贵族永世为贵,女子耽于享乐,大量滞势男子,肆意奴役他人,断绝异性进取之途。你府中那么多使奴,不知有没有类似的可怜之人啊?”
罗子昂的名字有一瞬间浮现脑海,随即被前桥压下。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赁奴之风的推手不单单是荆国女子,还有兴国男子,只要世上存在下位者,就无法避免这样的悲剧。可荆国的确存在被她刻意忽略的不公,她无法昧着良心回避,这些被当成把柄遭受审判,让她非常不是滋味。
“你沉溺的国度,不仅残暴,还充满压迫,女子为尊的政权没准儿也会长存吧,但绝非荆国这副样子。姑且念在你是外来者,我不去追究你的过错,回去后只当这是大梦一场,从此忘了它吧。”
“残暴?”前桥因这评价气笑了,从烧水的炉子里抽出一根碳钳。她刚反思了一下,怎么就蹬鼻子上脸呢?论残暴谁有西梧残暴?也不照照自己的德行,好意思挑荆国的刺?
“我是不是道德感太高了?你否认荆国,可在你的主张下建立的王朝,也没见多好啊,”前桥将碳钳砸到桌上,也将心中的鄙夷尽数说出,“你们建立的丑陋东西,把传宗接代看得比命还重要,真是缺什么就求什么,生怕没后代将你捧成尊长神明吧!生下来还不好好养,把母亲关进冷宫,把儿子当成求和礼,父子相猜,兄弟相弑,人性都不知放哪里去了!天灾下皇室第一个当缩头乌龟,家家户户各扫门前雪,生怕连累自己!
“还有那个西梧,简直倒退奴隶社会,把人当牲畜饲养,就连士兵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手里这几个‘优秀案例’,还拿来和我荆国相比呢?我们是夕阳政体,你们又是什么?”
“奉神”周围无形的怒气正在集聚:“你可真是不知好歹,我告诉你的是天意,是结局,你竟还要垂死挣扎?”
“你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伪神,还配说‘结局’?荆国就算是偶然,是孤证,那它也是合理存在的偶然,少根据你可笑的思维框架,去判断它存在的合理性了!”
“听殿下的意思,是要战场相见了?”
如今前桥没有别的办法,退缩一步就会尽陷被动,全力御敌或可搏来一线生机。可在此之前,她倒要看看这斗篷之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前桥手握碳钳向兜帽挥去,却仿佛打在空气上,面前的“奉神”竟化作一团烟雾,唯有黑色斗篷被碳钳挑飞出去。
阴森的声音随烟雾飞散,从四面八方传入耳中。
“我好意开导,你竟不识抬举,也罢,希望你能记住,这战火和生灵涂炭,皆是因你而起!”
前桥愤然回敬道:“因你而起!”
前桥的骂声引来在外等候之人,她们一股脑冲入,却只看到前桥手握碳钳,怒视着面前的空气,“奉神”早已没了踪影。
“殿下!”
前桥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余光中的老月豺已经带人回去了,前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进攻的指令即将下达。
“严珂,谈不拢,如今只有打了,如果不能打赢……”
“不必提前做这种假设,殿下,”严珂笃定的声音在耳旁安慰道,“荆人从不畏惧战争,几百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敌人再强也不足为惧,这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