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月豺为难地看了她半天,得知若不答应她,她也不会帮自己最后一忙,寻思良久,还是同意了。
他走到公案前,在一沓信纸中寻觅良久,掏出被压在最底下的一方金属令牌。那令牌在烛光中一闪,前桥顿时愣了。
这东西她见过,或者说,她见过一方差不多的。当时在乐仪组的私会局上,藏在二楼的赵熙衡见她出现心花怒放,执意要将此物当作礼物送她,被她坚决拒绝了。奉阴婆的团花图腾雕刻其上,老月豺只有单手,正费力地在令牌表面涂匀墨水,再把图案拓上一方信纸。他做好了这一切后,吹干墨水,把信纸递给前桥。
“拿去吧。”
“这是什么?”前桥佯作陌生,反复查看那图纹,犹豫道,“当真好用?”
“你若不信,随我去城门口试试。”
——
她们再次出现在城门前时,眼中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了。宿迁曾经懒散的官吏个个挺直了腰板,仔细核查,有序放行,让前桥以为进入了异次元的平行时空。
老月豺在耳边道:“重刑才能尊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此时你们才来,是决计进不了望迁城门的。只可惜这世上只一个我,却有诸多懒散的城池。”
虽然望迁城变化很大,但如老月豺这样的方式,真能治理好众多城池吗?前桥深感怀疑。老月豺则对她使了个眼色:“你试试看,用此印函,能否通行。”
于是前桥独自上前,将印函出示给守城官看,对方看过后又仔细看了她的脸,果然将兵器一收,就地放行。前桥小声问道:“这是什么图案?”可惜没人懂荆语,也没人回答她。
“这回相信了?可以答应帮我了?”
她回到老月豺身旁,将印函贴身收了,点头道:“可以,我们何时动身?”
“今晚。”
前桥气道:“怎么又是晚上?你不睡觉的吗?怎么那么喜欢晚上行动啊!”
老月豺认真道:“夜晚会得庇佑。奉神的恩泽会像月光一样,照在你身上。”
奉神?前桥一愣,重复道:“奉阴婆吗?”老月豺点头,似乎这信仰并不是秘密,但他纠正道:“我还是想让你叫他‘奉神’,不要叫他‘奉阴婆’,那是无知之人的叫法。很可惜,就连敏都的神祠祭司,如今也都充斥这等无知之人。”
前桥默不作声,这些话她还没法立即消化,但那个团花图案自打重新出现,就一直在她脑海中旋转。转到子昂的胸口,转到赵熙衡给她看过的那方令牌上,又转到怀里老月豺的印函。
她随成璧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沉默思索,直到见了施克戎,将他叫到一旁,将印函递给他。
“你认得这个图案吗?”
施克戎点头:“奉阴婆的图腾。”
“不是,我是说这个令牌整体。”
施克戎有些莫名其妙,摇头后问道:“这是那个姓肖的交给您的?”
“你说……他会不会姓赵呢?”前桥突然道,“赵熙衡——就是安吉郡卿,他有两个兄弟来着吧?太子我们在固砾见过,你可知道他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施克戎略一沉思,答道:“太子赵允德,次子赵熙衡,叁子……赵寿徵?”
“寿徵,是哪两个字?”
施克戎写给她看,前桥严肃道:“我觉得就是他。我记得那个笑面虎太子曾说过,‘叁弟’因赈灾不力,被他们皇帝严厉责罚了——赈南部的灾,本就是赵寿徵此前肩负的任务。而肖俦也在查兴国南部赈灾物资被劫一案,他找到了线索和当时的凶手,他真正想调查的,其实是导致他当时赈灾失败的幕后黑手!”
若肖俦和寿徵真为同一人,那他期待查到什么真相?那个动用江湖势力为他使绊子的人,他推测是谁?他眼里容不得的沙子,到底是谁?
谁有实力在多年前就将手伸到荆国,派出眼线和细作?
谁又在两位皇子相继失势后,收获九五至尊的青睐和倚仗?
前桥突然想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怎么就跌跌撞撞,和这一家子奇葩兄弟碰到一处了?现在已经不是想象中的豺咬狗一嘴毛了,而是笑面虎和老月豺的撕咬。
她头一次对行动产生如此高的期待,甚至比老月豺本人还渴望获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