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朝微微一滞,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怕的。”任令曦重复了一次,靠在他心口听他有力的心跳,“没有人不怕死,我当然害怕。可如果他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个孩子我也怕,我怕看到她睁着那双求救的眼睛死在我面前,我怕自己明明可以救人却什么都没有做后悔一辈子,贺云朝你知道吗,有时候不是英雄主义,就是……你没办法只是干看着,你一定要做点什么。”
贺云朝缄默无声。
“一个连环杀手,一个易感期的alpha,压在我身上……”任令曦回想,“我也是人,怎么可能不怕?我对于自己能不能反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生理反应不可控——我就是想,如果换成我,至少还有试一试的机会。如果连我都放弃的话,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着说着,鼻头有些泛酸,忙又收敛。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我想如果自己多付出一点,可能会换来更好的结果,这才不是盲目送命,只是主动把机会抓到手里,对自己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更有自信。”
“赌命的自信。”他轻嗤。
任令曦没有反驳他,继续说道:“我不是不在乎,也确实会害怕,但真的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时间给我去考虑那么多。”
贺云朝低头抵上她的头顶,一心窒闷,“明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会怪你。”
“可是……”
“总要有人站出来,这个世界才会一点点变好。”
任令曦用认真的口吻,阐述自己的信念。
“我要求不了别人,所以,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这个想法,很天真。
无论说给谁听,都会这么觉得。
可是当它从认真的人口中说出来,而那个人怀有足够赤诚,贺云朝没办法不动容,毕竟,她用行动贯彻了这个信念。
有人一句话可以摧毁一个种族,有人辛苦一辈子也不过叁餐温饱,哪有人会真的在乎这个世界会如何,一个陌生人的人生会如何。
他已经忘记了这种感受,他记得那些被大火摧毁的村庄,在战争中被牺牲的人命,他拯救得了一时,拯救不了一世,有些人终究是配角是路人,他总是这么告诉自己,所以执行任务时,他会保持绝对的冷静独善其身——
人只有习惯纯粹的目的性,才不会面临太多抉择和麻烦。
可是,他今天出手暴露自己让自己陷于险境,又是为了什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贺云朝叹了口气。
任令曦会错了意,她以为贺云朝是在无奈,感慨她自不量力。
“你看我现在还好好的。”任令曦说。
“好好的?”贺云朝挑眉,他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了握。
任令曦吃痛抽嘶了声。
贺云朝将那两指抽了出来,冷笑:“还好不严重,就只是脱臼,但是那一身的伤口怎么说?”
说到这个任令曦忽然有了劲,目光发亮,可惜黑暗中贺云朝看不见。
“我一个人解决了叁个衔尾蛇佣兵。”
“……”
“alpha!绝对是alpha,他们……嗷——贺云朝你干嘛!”
贺云朝老神在在地揉捏她的指骨,“接好一根。”
“这种事为什么要等我醒来做?”这人是不是故意想要这样惩罚她?
“你应该感谢我温柔体贴等你醒来才做,还让你好好休息了一下午。”他语气懒洋洋地说,“身上其他伤口已经给你上完药包扎过了,但是说不定会有内伤,迟点……”
“嘶——”
“……记得看医生。”贺云朝的指尖重新揉弄接好的另一只指骨。
“你做这事和杀人不眨眼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