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白的鱼头汤端上桌,宋太太亲自替他盛了一碗,殷勤道:“准保鲜掉下巴。”接着又替另外两位女士各盛一碗。
越珒望着碗里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死鱼眼,喉结动了动,挑着珠子似的鱼眼送进了嘴里,含在舌尖上,像在吃糖豆。
泠心蕊道:“鱼眼珠子是明目的。”
宋太太道:“对,说是吃哪儿补哪儿,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宋太太话到嘴边却记不起了,泠心蕊顺嘴接道:“以形补形,黄帝内经里面记载过。”
“对对对,就是以形补形。”宋太太连连点头。
朱丹撇撇嘴道:“既然吃眼珠子就能明目,泠小姐你如何还戴着眼镜?”
泠心蕊一愣,半晌说不出话。
越珒和宋太太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朱丹用勺子筷子一并夹起鱼头送到她的碗里,关心道:“泠小姐你才最需要补一补。”
泠心蕊手指抵着眼镜框,嘴角荡出一抹笑来,是气笑的。
宋太太见状预备退出包厢,顾越珒却喊住她道:“宋太太今朝有喜,我这儿也有一喜,是喜上加喜。”
宋太太身子朝前一倾,好奇道:“喔?甚么喜事?”
越珒却抿嘴笑着不语,手一挥,变出一枚红宝石钻戒,摄人心魄的闪耀着。
他敛起笑容认真说着求婚词,指环抵在她的指尖,只待她回应—
没有比这还要漫长的等待,一秒相抵千年。
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痴痴地盯着那枚戒指——震惊,疑惑,惊喜交织着在心窝里打卷。
他们总说着要结婚了要结婚了,却只是一种口头上的美好愿望一般,不大作数的。求婚的戒指越是贵重,那誓言也仿佛沉甸甸的压在心上,不容轻易推翻。
她娇羞的,理所当然的微微颔首,见证戒指滑过关节,稳稳合在指根,竟呆呆愣住了。
待回过神来,泠心蕊早已不见踪影。
宋太太走到大厅笑眯眯道:“楼上的顾先生今朝有喜,大家尽情吃,通通由顾先生埋单。”
他的求婚一经报纸刊登,满城皆知。
思琪伏在床上哭,将报纸撕扯成碎条撒在床上,尤其是油墨印的“陈朱丹”三个字简直被她撕扯的大卸八块,零零碎碎被她踩在脚下。
陈治桦读了报纸正欲出门去往小公馆,文珊拦住不让,陈治桦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酒杯猛地往地上一砸,玻璃渣子四溅,文珊尖叫着跳了起来。
他冷漠道:“我不愿和酒鬼说话。”
思琪听见外头的动静一路哭着赤脚跑了下去,捧着一把碎纸往空中一扬,叫道:“这下你们满意了?”
陈治桦沉着脸覰她,愠怒道:“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
文珊捂着唇哽咽道:“孩子这样了还不都是你害得!好好的一个家全都毁了!”
思琪上前抱住陈治桦的手臂哀求道:“爸爸,我求求你,你不能让他们结婚,你不能答应他们结婚!”
她不断地搓着手恳求。
陈治桦嗄着喉咙说道:“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教育你,你如何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副德行?这中国又不是只有顾越珒一个男人!”
“我不管,我只要他,有本事你给我找出一模一样的人来。”
“胡闹!”陈治桦一甩臂,思琪像是袖口上面陡然崩坏的纽扣,骨碌跌到地上。
“他们自由恋爱,彼此喜欢,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再说朱丹也是爸爸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爸爸都会心痛的。”
他又蹲下去安抚着她,道:“爸爸知道你喜欢他,但是孩子,他喜欢你吗?”
这话却是戳到了思琪的痛处,她怔住了,泪也怔在脸颊,又听见陈治桦叹息道:“但凡人家对你有几分喜爱,爸爸也会站出来替你争一争的,可事实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