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沉默,我已摸到了她的脚,握在手中。可是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手上这对足,并非什么三寸金莲,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对天足。
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伸手去点燃了烛灯。眼前一切明亮起来,烛光下那双不怒自威的眸子、扬着的柳眉,不是江城,又是谁呢?
江城即使生起气来也仍是那么美丽,可这样的美丽此刻我却无心欣赏,只是身如筛糠地跪在了她面前。
“那么喜欢三寸金莲?”她问我。
我不敢回答,只是摇头。
足上突然一阵锐痛。我抬头看见,她手上拿着一把绣花针,已将一根针插进了我的脚面。一边插,还一边愤愤地说:“喜欢三寸金莲是不是?我扎满了针替你裹!”
我忍不住喊道:“江城,我疼!”
“你疼?”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但还是一副凶狠的样子看着我,“你疼,难道我就不疼吗?”
针插完了,她竟然真的起身去找布要来裹我的脚。我忍无可忍,终于顾不得脚上插的针,夺门而出。
我不敢再去父母那里,便去了江城的二姐家。他们夫妻虽然司空见惯,但见到我的样子时还是吃了一惊,连忙嘱咐仆人来替我包扎。针虽然扎满我的脚面,所幸并不怎么深,拔出来后用药一抹,也便没那么疼了。
但今夜无论如何我是回不去了,只能留宿葛家。葛姐夫见我留在这里,也挺高兴,拿着酒要与我共饮。我们起先只是相互诉苦,酒意上了头,说的话便渐渐放肆起来。
葛姐夫说:“悍妇我见得多,但像江城这样悍的,也真是少有。”
我说:“江城也有她的好,你只是不知道。”
他忍不住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这么怕老婆,也未免太没用!”
我被他讥笑,不禁有些不悦道:“我怕江城,是因为怕她的美。像二姐这样,还没有江城一半的美,你依然这么怕她,却是为什么?”
他无言以对,只有低头喝酒。我正在自鸣得意,屋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二姐执杖而入,当头便对我一杖,喝道:
“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连连道歉,她却丝毫不饶。我往屋外跑,她执杖穷追不已。刚跑到屋外街上,她狠狠一杖打在我腰间,将我打翻在地。
全身的剧痛一起袭来,我忍不住狠狠指着她骂道:
“悍妇,你莫要欺人太甚!我高蕃也不是人人都打得的。我是念在你是江城姐姐的分上才不还手,如果你还不收手——”
“——我还不收手又怎的?”她横眉立目,又一杖打下来道。
“我与你拼了!”我咬牙,纵身而上。
说起来也是十分愚蠢。我堂堂一个秀才,竟然在街上与个妇人对打不休。可是当时气急攻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虽然已是深宵,但围观的人还是渐渐多了起来。在众人百态的目光下,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落败。但我仍然不愿收手,我挨江城打是因为我爱她,可她的二姐在我心中只是一个毫无分量的人,我又怎么可以任由她打?
这样打了很久,我全身到处都是伤口,几乎已站不起来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娇叱:
“住手!”
人们像接待大官般纷纷让出了一条路,而路的尽头,缓缓向我们走来,手执一根大杵,威风凛凛有如巾帼英雄般的人,却正是江城。
二姐见到她,立即停了手,挤出一脸笑容,迎上去道:
“妹子如何来了?妹子快请里面坐罢。妹夫与我有点小过节,但你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她话未说完,便一声惨叫,只因为江城手中的木杵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身上。那一杵打得真狠,我亲眼看见一尺粗的木杵上甚至多了条裂纹。
二姐慢慢地爬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江城,说:“妹子怎么……”
她依旧未将话说完,因为第二下又打在了她身上。
这一次她爬不起来了,躺在地上抱住膝不停地喊疼,嘴角慢慢流下鲜血。可是江城没有停手,紧接着又是第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