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受招安之后,乌氏毒藤也就消失了。这十几二十年里,在下没有见过此毒,此次为何忽然冒了出来,实在匪夷所思。”
“您救的珈突人还活着吗?”白璧成抱着一线希望问。
袁兮风闻言摇了摇头:“在下不清楚,只知道他伤好之后被交换俘虏送回秦家军,之后也没再遇见他。”
白璧成沉吟一时,道:“我知道身中此毒,是南谯县一位馆医给瞧出来的,但依他所说,我所中的是乌蔓藤之毒,而解毒之法,必得是同藤双生的乌敛。”
“不,我见过被乌蔓藤毒死的军士,不会弄错,再者,珈突人也没必要骗我。”袁兮风想了想,又说,“但珈突人讲过,他们只将乌氏藤的秘密告诉了秦家军师,他们族人稀少不能纠正传讹,馆医听到的或许只是片鳞半爪。”
白璧成想,邱意浓是晓天星的亲传弟子,片鳞半爪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此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晓天星对邱意浓有所隐瞒,要么就是晓天星指示邱意浓瞒着自己。
“侯爷,在下斗胆问一问,您是如何染上乌敛之毒的?”袁兮风好奇地问,“您是否去过台州?”
白璧成正要回答,忽然觉得胸口发闷,紧接着气血翻涌,喉咙里便毛毛地痒起来。他抬头瞧瞧天井,天光又淡去几分,时近黄昏,他的咳症又要发作了!
自从与含山分开后,没了十六针压制毒性,白璧成体内的毒性反噬越发厉害,原本能挨到日落时分,现在太阳偏西就要发作。他握拳堵住嘴巴,忍了又忍,还是爆出一串咳声。
袁兮风毕竟是医者,此时并不慌张叫喊,而是起身把住白璧成的脉搏,细诊一时之后,道:“侯爷是毒发了,不如进里屋去,让在下替你施针压制。”
白璧成说不出话,点点头便站起身来,被袁兮风搀扶着转出厅堂,沿穿廊往后院走去。然而游廊一转,眼前原本应当开阔之地,却被加了屋顶木墙,盖成一处不伦不类的,像仓库似的所在,白璧成虽然咳得难受,还是好奇地扫了一眼。
他以为那里面是堆放药材,却不料一瞥之下,看见许多形状奇怪的木工活,圆的方的三角的,整整齐齐放在木头架子上,不知做什么用的。
袁兮风却向那仓库里叫道:“明赫!快来帮我照料侯爷!”
仓库里闻声转出一个穿深蓝布衣的青年,他身上落满木屑,腰间系着围裙,袖子卷到手肘处,右手还攥着一本书。看见袁兮风扶着咳个不停的白璧成,他二话不说放下书本,走出来接过白璧成,搀扶着走进客室。
两人安顿白璧成躺好,袁兮风净手施针,蓝衣青年在一边帮忙,待十六针逐一扎下,白璧成渐渐止了咳声。等饮过一碗温水,白璧成不由问道:“袁院判,乌氏藤既是珈突人的秘术,您这祖传十六针为何能克制乌敛藤的毒性?”
“侯爷有所不知,这十六针并非在下祖传,而是那位珈突人传授的。”袁兮风道,“他受乌敛藤所制,便钻研了一套压制藤毒的针法,说想要交换在下的金创药膏配方。在下觉得这交易还算公平,于是同意了。战事结束之后回到京中,在下发现这套针法不只能克乌氏藤,对寒热咳喘与延缓毒性都有奇效,真是无意中占了珈突人的便宜。”
“您还占别人便宜呢?”蓝衣青年嗔道,“咱们家的金创药方子,开出万两银子都有人买,您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
袁兮风呵呵一笑,向白璧成道:“这是犬子袁明赫,不懂规矩,打断侯爷问话了。”
“无妨,”白璧成笑道,“听说宫中太医大多是世袭,袁公子也该在太医院就职吧?”
“不,他不喜欢做医生,只喜欢做木头。”袁兮风无奈道,“随他,随他喜欢罢!”
白璧成不便追问,便道:“既是如此,我还有些问题与案情有关,可否请袁公子暂时回避。”
袁兮风连连答应,等袁明赫退出去之后,白璧成却问:“若是中了乌蔓藤之毒,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发作?”
“最多一炷香工夫。”
“那么您收到消息到麟趾宫后,能看出太子中毒多久了?”
“应该是刚刚断气!在下摸着,殿下的心口微温,手脚也是软乎的,手心里还有余温。”
白璧成点了点头,挣扎着坐起身道:“多谢袁院判施针,今晚我要好过些了。”